常舒站在“恒通广告”斑驳的玻璃门前,第三次将帆布鞋跟在裤后袋上蹭了蹭。
洗得发白的帆布像片褪色的云,鞋头磨出的月牙形痕迹里,
还嵌着去年在常家老宅院里踩到的青苔——这是他特意留下的印记,如同枚隐秘的勋章。
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时,他指尖的汗正洇透那只廉价的塑料壳。屏幕亮起,
爷爷的短信只有一行字:“嚼得菜根,做得大事。”墨迹透过屏幕,
仿佛带着老宅书房里砚台的沉郁气息,与眼前CBD写字楼的浮躁格格不入。
一、格子间里的尘埃人事部刘姐领着常舒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时,
香氛喷雾的甜腻气息突然变得浓郁。王莉正举着瓶鎏金香水往空气中喷洒,看见常舒的瞬间,
手指故意顿了顿,细密的香雾便精准地落在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上。“哟,新同事?
”她涂着奶茶色唇釉的嘴角翘成讥诮的弧度,
目光扫过常舒怀里抱着的纸箱——里面是从超市打折区淘来的马克杯和笔记本,
“这箱子够复古的,是从废品站捡的吧?”常舒的指尖在纸箱边缘捏出红痕。
这箱子其实是母亲当年陪嫁的首饰盒,外面裹着层粗麻布伪装成旧物,
内里的金丝绒衬里还藏着枚未拆封的百达翡丽——爷爷硬塞给他的“应急物”。
他低头笑了笑,露出两颗整齐的白牙:“朋友送的,结实。”张涛的工位在三组最中央,
转椅上的靠垫沾着油渍,像幅抽象画。他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,
手机外放的神曲震得桌面发颤。看见常舒,他往旁边的角落努努嘴,
下巴上的胡茬沾着可疑的食物碎屑:“就那儿,挨着打印机。”声音里的不耐烦,
像啐在地上的烟蒂。常舒弯腰清理工位时,打印机突然“咔哒”启动,
吐出张皱巴巴的A4纸。上面是份被驳回的策划案,标题栏写着“鼎盛集团新产品推广”,
落款处的签名被咖啡渍糊了一半,隐约能看出是张涛的名字。他指尖抚过那团深褐的渍痕,
突然想起父亲总说“咖啡要趁热喝,案子要冷着看”——那时父亲坐在老宅的梨花木书桌前,
阳光透过雕花木窗,在文件上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午休时,常舒蹲在消防通道啃全麦面包。
面包干得剌嗓子,他就着免费的凉白开往下咽,喉结滚动的弧度像只勤恳的钟摆。
王莉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过,手里拎着份精致的轻食沙拉,
牛油果切片的纹路都像精心设计过。“实习生就吃这个?
”她故意把沙拉盒往常舒面前凑了凑,羽衣甘蓝的清香混着昂贵的橄榄油气息,
“我们张组长中午都去楼下那家日料店,人均八百呢。”话音未落,
一片牛油果从盒里滑出来,正落在常舒的面包上。常舒看着那抹突兀的绿,
突然想起上周在米其林三星餐厅,主厨特意为他做的牛油果塔塔,
金箔碎屑在灯光下像流动的星河。他捡起牛油果放回盒里,
指尖触到王莉涂着奶茶色指甲油的指腹,轻声说:“谢谢,我不爱吃生冷的。
”王莉的脸色瞬间沉了。她踩着牛油果渍转身时,常舒看见她西装裤后缝裂了道细口,
露出里面红色的**边——那是昨天她在茶水间炫耀的**款,此刻却像道狼狈的伤口。
第二周轮到常舒值夜班。写字楼的中央空调在午夜准时降温,他裹紧母亲织的旧毛衣,
指尖在键盘上敲击的力度不自觉加重。屏幕上滚动的客户资料里,
突然跳出个熟悉的名字:**。这是李总的全名。
常舒的心跳漏了半拍——爷爷八十大寿时,李总曾带着幅《松鹤延年图》来祝寿,
画轴上的朱砂印和资料页里的签名印章,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。他盯着屏幕上的电话号码,
指尖悬在拨号键上方,最终还是按了锁屏。有些路,得自己走。凌晨三点,
打印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噪音。常舒起身查看时,发现张涛正鬼鬼祟祟地往碎纸机里塞东西。
月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背上,勾勒出佝偻的轮廓,像只偷油的耗子。“张组长?
”常舒的声音惊得张涛手一抖,半张纸飘落在地。他慌忙去捡,
却被常舒抢先一步——纸上印着“鼎盛集团保密协议”,甲方签名处盖着鲜红的公章,
乙方代表栏,是张涛潦草的签名。张涛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,
抢过纸塞进碎纸机:“看什么看!实习生懂什么!”齿轮绞碎纸张的声音里,
常舒清晰地听见他牙齿打颤的声响,像冬日里寒风刮过破败的窗棂。那天晚上,
常舒做了个冗长的梦。梦里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站在常氏集团的股东大会上,
台下坐着张涛和王莉,他们举着写满“赞成”的牌子,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。惊醒时,
晨光正透过写字楼的玻璃,在他廉价的马克杯里投下道金色的光柱,
杯底沉着的茶梗缓缓舒展,像条苏醒的龙。王莉开始变本加厉地刁难。让他去三十层送文件,
却故意说错房号;把客户的咖啡泼在他的衬衫上,
说“不好意思手滑”;甚至偷偷删掉他电脑里的方案草稿,看着他熬夜重做时在一旁冷笑,
嘴角的奶茶色唇釉像抹在伤口上的毒药。常舒默默承受着,像块在溪流里打磨的鹅卵石。
他发现王莉的LV包边角磨出了毛边,发现张涛的“Rolex”秒针走得忽快忽慢,
发现整个三组的人都活在精心编织的虚荣里——用透支的信用卡买**款,
靠踩低别人获得优越感,像群围着腐肉打转的苍蝇。周五下午,公司接了个大项目。
张涛在例会上拍着胸脯:“这单拿下,咱们组每人奖金两万!”王莉带头鼓掌,
假睫毛上的亮片簌簌往下掉,像场廉价的雨。常舒翻看着项目资料,
合作方是家刚成立的科技公司,创始人照片栏里的年轻人,
眉眼间竟有几分像父亲年轻时的模样。“我觉得可以结合元宇宙概念。”常舒的声音刚落,
就被张涛打断:“元什么宙?那是骗小孩的!就按老方案来,明星代言加地铁广告,稳!
”他把一摞明星资料摔在常舒面前,纸张边缘割得常舒手背发红,“把这些整理好,
明天给我。”常舒看着资料上那些流量明星的脸,突然想起上周和字节跳动CEO吃饭时,
对方说“元宇宙营销是下一个风口”。但他终究没再说话,
只是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星球——那是他给父亲的科技公司设计的logo,
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加密文件夹里,像颗等待爆发的种子。
二、暴雨中的新芽李总那个案子出问题时,正下着初秋的第一场暴雨。
豆大的雨点砸在写字楼的玻璃上,发出密集的噼啪声,像无数根针在扎。
张涛在电话里被骂得狗血淋头,挂了电话就把怒火全撒在常舒身上:“让你多盯着点!
现在好了,人家说我们方案抄袭!”唾沫星子喷在常舒脸上,混着劣质烟草的酸腐味。
常舒看着窗外被雨水抽打的梧桐叶,突然觉得很荒谬。那份***的方案,
明明是王莉从网上扒的,连标点符号都没改全。他刚要解释,张涛已经摔门而去,
肥硕的背影撞得门框嗡嗡作响,像头被激怒的野猪。雨势渐大时,
常舒收到管家的短信:“少爷,老宅的石榴熟了,摘了一筐给您送过去?
”他回了个“不用”,转身看见王莉正对着镜子补妆,
手机屏幕上是她和个陌生男人的聊天记录,最后一句是“那五十万什么时候到账?
”常舒的心猛地一沉。他想起张涛碎纸机里的保密协议,想起王莉突然换上的新款手镯,
像有根无形的线,把这些零碎的片段串成个丑陋的结,在暴雨中闪着阴冷的光。第二天清晨,
常舒提着茶叶去拜访李总。茶罐是爷爷的旧物,紫砂的表面包着层温润的浆,
盖子内侧刻着极小的“常”字。他站在李总公司楼下的梧桐树下,看着叶片上的露珠滚落,
突然想起小时候爷爷教他品茶:“第一道苦,第二道涩,第三道才有余甘。
”李总办公室的茶台上摆着套汝窑茶具,天青色的釉面开着细密的片纹,像凝固的雨丝。
看到常舒手里的茶罐,他突然笑了:“这是……老常的物件吧?”常舒抬头时,
正对上他眼底的了然,“去年寿宴上,他还说有个孙子在历练。”原来李总和爷爷是老战友,
当年一起在云南插队,喝着同缸的糙米饭长大。方案谈得异常顺利,
当常舒提出用元宇宙概念做虚拟代言时,李总拍着他的肩膀:“跟你爸一个样,
脑子里全是新东西!”回公司的路上,常舒买了串糖葫芦。山楂裹着晶莹的糖衣,
咬下去的脆响里,混着童年的甜味。他想起父亲临终前,
攥着他的手说:“别学那些弯弯绕绕,真诚比什么都管用。”此刻嘴里的酸甜,
突然有了沉甸甸的分量,像揣着颗滚烫的心。张涛在全组大会上抢功劳时,
唾沫星子溅到了投影仪上。“我就说李总是个爽快人!”他拍着胸脯,
肥硕的肚子抖得像波浪,“看我亲自去谈了三次,这不就成了?
”王莉立刻附和:“还是张组长厉害!我们跟着沾光!”假睫毛忽闪忽闪,
像两只垂死的蛾子。常舒坐在角落,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,突然觉得很平静。
他从抽屉里拿出个皱巴巴的本子,里面记着这两个月的开销:地铁票426元,
盒饭385元,马克杯15元……最末页画着个小小的笑脸,旁边写着“爷爷说的对”。
小说《潜龙在深渊》 潜龙在深渊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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