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终于散去，天空忽然又阴沉下来，不一会儿，朔风就夹着雪花飘向大地。

昏厥数个时辰后，林戡恢复了意识。当他的目光望向仓惶逃离的方向时，神情变得极为痛苦：星散四处的鹿砦，东倒西歪的厢车，缠挂在树枝上的残破“卢”字帅旗在风中发出啪啪声响，四周的村落里有多处火光，上空有乌鸦盘旋。

林戡挣扎着站了起来，将身上的箭簇拔出，抬腿踹翻不远处的供给箱子，却发现散落一地的不是饷银干粮弓矢炮弹，而是一堆堆连牲口都不吃的柴草！

东北方向传来一阵尖利的呼喝声，林戡赶忙躲到一处草垛旁，未等藏好，十几个鼠尾发辫的清军骑兵哨探就在不远处呼啸而过。也许因为天气湿冷，他们的火折子并未打开，否则发现林戡并非难事。

待马队走远，林戡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宣府方向走去。

宣和驿馆两侧琉璃瓦下各挑着一盏斗大的灯笼，一面书有“宣和驿馆”四个漆黑大字的旗幡悬在正门上方，用青砖和夯土砌成的外墙在四季交替下已经有些脱落，破旧的墙面似乎在向四周的一众官衙谦卑地表明这里没有变化，这里依然是大明的驿馆。

日头西沉，本该客流密集之时，却因几个大人物的到来，驿馆四周在中午就已***，此时里面异常安静，唯有正厅传来太监那尖利刺耳的声音：“……孙都堂，皇上的口谕，老奴可传到了，速回保定整搠兵马，不得有误！”

孙传庭：“……臣遵旨。”

那宣旨太监似笑非笑地盯着孙传庭：“孙大人身任封疆重任，可别因为几句责骂，就撂担子啊！”

孙传庭把头垂得更低：“臣不敢。”

宣旨太监走后，孙传庭心中一阵烦闷，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宣府总兵杨国柱对他发的一通牢骚，杨国柱说：“杀掉卢象升的不是东虏，是当朝的衮衮诸公！兵无粮饷，马无料草，就连虏兵的行军路线都搞不清楚，实在可恨！”

思忖间，锦衣卫千户骆养性走了进来：“恭贺孙都堂再获重用。”

“没什么好恭贺的。”孙传庭摆了摆手，“有密报称，记载河北士林侵占军田的青册就藏在宣府。”

骆养性知道孙传庭不是个喜欢闲聊的人，陪笑道：“就知道孙都堂来这一定有事要办。”

孙传庭：“数月前我率部驱逐东虏，为筹措粮饷，手段糙了些，少不了被人弹劾，便借这个由头到宣府这边看看，至少能清静些日子。”

骆养性：“都堂麾下秦兵对付流寇尚称勇武，军纪却饱受诟病，就在前几天，秦兵与百姓斗殴的事在朝堂上又被人翻了出来，有多少人正今天一道疏明天一道本参劾你啊！”

“如果参劾有用，何以明军一败再败啊？”孙传庭道，“秦兵几个月没发军饷，早就怨声四起，就连我的标营都有人嚷嚷说不如去当流寇，好歹能混口饭吃。说到底还是我姓孙的对不住弟兄们。我看不如这样，那些言官认为谁行就让谁来干得了。”

“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。”骆养性稍犹豫了一下，接着问道：“既然现在粮饷两缺，兵部又令你练兵三万，都堂可有方略？”

小说《青册劫林戡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