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动,姚文洛心中大喜。而姚文洛更愿意在宁夕的院子多逗留。时间越长,对姚文洛的计划越有利。她和宁夕去二楼赏花。一株很普通的芙蓉。花开得很繁盛,妖娆多姿,有点像宁夕...留洋千金攻略军阀大佬宁夕盛谨言最新章节由本站网友搜集并发布,留洋千金攻略军阀大佬宁夕盛谨言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,到本站你能找到更多好看的小说,包括全本的和正
留洋千金攻略军阀大佬宁夕盛谨言节选在线试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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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留洋千金攻略军阀大佬宁夕盛谨言》精彩片段
温泉山庄距离城里约莫五十里,还需要走—段山路。
她们中午才到,在附近的寺庙去上香,顺便吃素斋,下午才去泡温泉。
金暖带了很多好吃的。
“……大嫂,你知道孟昕良和阿诺姐的事吗?”宁夕问。
表姐云诺和大哥大嫂走得比较近,他们年纪相仿。
“你怎么知道的?”大嫂诧异。
宁夕就把她遇到孟昕良的事,说给大嫂听。
“……就是你猜测那般。”大嫂承认。
宁夕:“什么时候的事?”
“快十年前了。阿诺在码头被—群地痞调戏,孟昕良帮她打了人,那时候开始熟悉。”大嫂说。
宁夕:“我—点也不知道。”
“谁跟你们小孩子说这些。”大嫂笑道。
“后来呢,舅舅棒打鸳鸯?”宁夕问。
大嫂:“对。”
宁夕:“孟昕良可以的,—表人才,现在又身居高位。”
“孟昕良是这几年突然发迹,连着往上跳,—年换个身份。之前,他只是心和堂小小香主。”大嫂说。
又说,“舅舅是读书人,文化界泰山北斗不敢夸,名流算得上。在他眼里,孟昕良和小地痞有什么不同?再不送走阿诺,阿诺都要和孟昕良私奔去南洋了。”
宁夕:“阿诺姐真的敢?”
“她怎么不敢?她私房钱都藏好了。”大嫂道。
宁夕:“后来呢?”
“舅舅托朋友,找到了洪门的向左使,叫他杀了孟昕良。孟昕良被抓起来打了好久,阿诺自杀威胁舅舅。她同意出国,此生不见孟昕良,舅舅才放人。”大嫂说。
宁夕:“……”
“不过,舅舅也没想到孟昕良现在发迹这么厉害。舅妈上次来家里做客,还跟姆妈说,舅舅是有点怕的,生怕孟昕良的暗枪对准他。”大嫂又道。
宁夕不知表姐和孟昕良还有这么—段往事。
有些唏嘘。
“阿诺结婚好几年了,既成事实无法更改,舅舅再害怕也没用。”大嫂又道。
宁夕:“……”
上次孟昕良向她打听阿诺姐,那种隐忍的颤栗,宁夕想起来都心口发紧。
希望她没有说错什么。
“大嫂,我不太了解孟昕良。他结婚了吗?”宁夕问。
大嫂:“没有。向左使不是要把女儿嫁给他吗?订婚了。在订婚的半个月后,孟昕良就在刺杀陈龙头的事件里立功,顺便除了向左使。”
“向左使就是当初要杀他的人?”
“对。”
“那怎么还敢让女儿和他订婚?”宁夕愕然。
“男人自负吧。‘这么个小人物,机灵点,长得又好看,女儿喜欢,还不是我名下走狗,随意拿捏?’”大嫂说。
宁夕:“……”
“只是想不到,有些狗长了獠牙,会杀人饮血。”
金暖插话:“怪不得舅舅怕。向左使死了,他女儿呢?”
“解除婚约,和她母亲、弟弟妹妹们回乡去了。你大哥说,孟昕良给了五千大洋,是他那时候的全部身家。”大嫂道。
金暖:“他这个人还不错。”
“他要是人品不行,你大哥也不会同他深交。”大嫂笑了笑。
金暖:“他们的事,轰轰烈烈的,听着蛮有意思。可惜了,表姐外出嫁人,此生恐怕再无缘分。”
又道,“我还以为,宁夕将来的婚姻,也是这样热闹。不成想,她做了督军夫人。”
“提我做什么?你自己还不是嫁憨憨?”宁夕说。
金暖:“……”
你真是亲妹子,这样说你二哥。
大嫂和金暖对宁夕在国外谈的恋爱也很感兴趣,趁机问了。
宁夕很少和旁人谈论闻梁予。
今日心情放松,二嫂又带了好喝的梅子酒,宁夕多喝了几杯,话多了起来。
“他脾气特别好。有次我们出去玩,被困在暴风雪里,每个人都紧张,我急得不行。
宁夕的汽车突然停下,她毫无知觉。她目光空洞,不知想些什么。替她开车的副官:“四小姐,有人拦路。是军政z府的汽车。”宁夕回神。一辆汽车横在面前。窈窕女郎身段婀娜,穿一件红色旗袍,绣金线牡丹。阳光下,金芒熠熠,衬托得一张脸明艳动人。女郎朝这边走过来。宁夕没有下车,只是把车窗摇下。女郎靠近,手肘撑住她车窗:“宁四小姐,你好呀,我是繁繁。”宁夕眸色安静。“放心,我不吃人,就是提前来瞧瞧,未来主母长什么样子。”繁繁娇笑着,眼波潋滟,袖底暗香浮动。紫罗兰的香。“瞧见了吗?”宁夕问她。繁繁又是一笑。这一笑,意味深长,轻蔑之意很明显。“是个美人儿。”繁繁笑着说,“不过,督军不爱您这样端庄的,您心里得有点数。”宁夕依旧看着。她既不怯懦无能,也不生气,一双眼黑沉沉的,似两轮冰魄,静静散发冷芒。繁繁莫名发怵。但装腔作势的人见多了,繁繁不是内宅女子,她很快又是一笑:“宁四小姐,送你一个礼物。”说罢,她从手袋里掏出一支枪,对准了宁夕。开车的司机吓一跳:“四小姐!”宁夕依旧不为所动,静静看着繁繁。“见过吗?新式的勃朗宁。”繁繁说着,把枪口往前。宁夕的司机待要下车,护住宁夕。繁繁也等宁夕吓哭。宁夕木然的表情终于动了。她没有笑,仍没有生气,只是微微叹了口气:“真是愚蠢……”话音一落,繁繁手腕剧痛。发生得太快,等她反应过来,手枪已经被宁夕夺去,枪口反指繁繁的额头。繁繁微愣。“我父亲武备学堂毕业,我家兄弟一个个都念军校。你在我面前耍枪?”宁夕眸色生霜。繁繁不顾那枪口,径直站起来:“你能如何?拿着枪,还敢打我不成……”枪响。繁繁脑子里一根弦绷断,她下意识跌倒抱头。她跟随盛谨言多年,上过战场、见过刺杀,她知道枪声意味着什么。哪里疼?宁夕的车门终于推开。她穿一件粉白洋裙,身材高挑,腰身削细,居高临下看着繁繁。繁繁跌地抱头的模样,狼狈至极。而她后知后觉发现,她左边肩头被子弹擦过,一阵火辣辣的疼。衣裳破开,血痕明显,子弹却没有打入身体。“宁夕,你敢开枪打我?”繁繁又疼又恼,“你可知道我是谁?”“知道,你是督军盛谨言的二姨太。”宁夕微微弯腰,安静看着她。“你会后悔。”繁繁咬唇,“督军不会放过你!”“那你去告状吧。”宁夕静静道。她一双白皙纤细的手,随意摆弄几下,把手枪拆了,子弹一颗颗弹出来,落在繁繁身边。“你去告诉督军,或者告诉老夫人,请他们替你做主。这是第一次,一个警告。下次再敢对我不敬,子弹就会打穿你的头。”宁夕说话,始终不紧不慢,声音平稳。她黑眸静,似古潭般深邃寒冷,情绪都被压在深潭之下,不露半分端倪。她把手枪扔了,转身上了汽车,对开车的副官道:“回府!”汽车平稳发动。宁夕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腕,又叹了口气。皖南告急,宁夕的父亲宁师座被困在前线。这场平乱,是督军盛谨言的命令。可等宁夕的父兄受困时,督军并不派人增援。军中大事,宁夕没资格过问。她与二哥通电报,那边形势越来越紧张,因为叛乱的增兵快要过长江了。宁家急得不行,却束手无策。宁夕跑去了盛家老宅,想要找老夫人帮忙。不管督军有什么安排,先解了前线受困之急。老夫人安抚拍了拍她的手:“好孩子,你别急,我这就叫谨言增援皖南,你阿爸和哥哥们会回来的。”这是宁夕第一次见老夫人。没过几日,督军府派人来提亲。老夫人想要宁夕做儿媳妇。“督军身边有一个姨太太,跟随他多年,很是受宠;老夫人身边有个贴心人,也给了督军做姨太太。督军府的两妾,各有靠山,闹得不可开交。老夫人一直想替督军娶个压得住的正妻。”副官出去打探了消息。宁夕敢掺和军国大事,敢去求老夫人,老夫人对她另眼相看。宁家世代从军,女子不仅仅好容貌、好气度,还能生养。父兄都在前线,命在人家手里捏着,宁夕毫不犹豫,一口答应了。“督军年轻有为,骁勇善战,能嫁他是我的福气。”她对母亲和祖母说。这话,宁夕特意叫人传回督军府老夫人耳朵里。老夫人很满意。民主政z府的做派,是先下聘,然后签了婚书。聘礼到了,按说签婚书时,应该见一见督军盛谨言的。宁夕没见到他的面。婚书是盛谨言写好了他的名字,送到宁家的。宁夕签好她的,再派人送去军政z府备案。就这样,她成了盛谨言的未婚妻,四月初七大婚。今日拦路挑衅的,是盛谨言的二妾之一。“此事,不可叫家里人知道。”宁夕叮嘱副官。副官道是。然而消息没瞒住。母亲很快知道了。“……你不该答应。这督军府,水太深了,不是良配。”母亲抽噎。宁夕握住她的手:“老夫人想让我去镇宅,把督军府操持起来。今后,督军府就是宁家的靠山。姆妈,我是去做督军夫人的,不是去和小妾争风吃醋。您放心,我会做得很好,叫老夫人和督军都满意。”母亲仍垂泪。祖母叫了宁夕去。“……有些话,你姆妈不太方便和你说,只得祖母告诉你。督军盛谨言,他对你父亲心存芥蒂。”祖母欲言又止。宁夕:“我知道,当年苏月儿的死,跟咱们家脱不了干系。苏月儿是盛谨言的小青梅。”祖母:“这门婚姻,的确‘龙潭虎穴’。尚未结婚,假如你愿意退亲,祖母可以出面……”“盛谨言摆明了要公报私仇,让阿爸和哥哥们死在平乱前线。他如此不理智,老夫人恐怕军中生变、人心不稳。老夫人要替他娶我,明面上是想平息家里二妾的闹腾,实际上想要救我阿爸一命,为盛谨言缓和军中矛盾。”宁夕慢慢说,“祖母,这是大事,我一直都明白,才一口答应老夫人的。您放心,宁家的女儿不是草包。这个督军夫人,我做得来。”沈聿从公司过来的,身上穿着笔挺矜贵的浅灰色西装。时间没有在他清隽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,他投来的眼神依旧与霜序记忆中一样。温柔,安定。可虽然年年沈聿都去看她,她此刻还是陡然生出了一阵陌生感。见她迟迟没上车,沈聿叫她:“小九。”这道清沉的嗓音一响起,霜序的鼻腔霎时涌上一股无言的酸涩。她马上把眼睛垂向地面,弯腰坐上车,叫了声:“哥。”车辆平稳地行驶在晚高峰的车流中,车厢内静谧无声。沈聿双腿交叠,问她:“几点的飞机?”“两点多落地的。”“怎么没叫我去接你。”“怕打扰你工作。”霜序说,“机场打车很方便。”沈聿视线从另一侧偏过来,瞧着她低眉敛目的样子。她以前很开朗,被他宠着长大的小孩,最喜欢也最依赖他,在他跟前是无法无天的。现在很安分。但太安分,就欠缺亲昵,连坐姿都透出生疏。自从被强迫送出国之后,她连春节都不肯回来,兴许是因为赌气,或者单纯不想见到国内的这些人。沈聿上次见她还是去年,她生日,发高烧一个人窝在国外的公寓,沈聿飞过去看她。她变化很大,比起以前还跟在他身边的时候。少女的青涩已经在数年的分别中不见踪迹,取而代之的是轻熟女性的清丽。沈聿垂目看她一会,说了句:“小九跟哥哥生分了。”“没有,我只是……”怕给你添麻烦——那还是生分。霜序干脆硬扯:“想给你们一个惊喜。”成年人的惊喜,有50%的风险变成惊吓。霜序和沈聿回到沈家时,沈长远夫妻已经都在等着了。一进门,付芸就喜出望外地把她拉过去,上下左右前后轮番看了一遍,一会说她长高了,一会说她没怎么变样,跟以前一模一样。“你每个月给她打视频,当然看不出来差别。”沈长远看着心情很不错,问霜序,“回来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,家里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。”“临时有事才回来的,”霜序解释,“走得仓促,没来得及跟你们讲。”“这么晚才回来,饿坏了吧?”付芸说,“今天晚上的菜都是你爱吃的,王嫂知道你回来,别提多高兴了。”餐桌上都是霜序从小爱吃的菜,东星斑摆在她面前,乌鸡汤炖的鲜香可口。付芸不停给她夹菜,沈长远问了几句她在国外的生活,聊到她的工作,难免说起这次回国的行程。“这次假期请了多久?”霜序知道雷区快到了,但她不想说谎。放下筷子,抬起头,正色道:“我辞职了。”她说完这句,客厅陷入一阵安静。“你辞职了?”付芸手里的筷子顿住,诧异地看向她,又看看沈聿,“没听你提过,怎么这么突然。”辞掉国外的工作意味着,她这次回燕城可能就不走了。刚才的温馨和乐好似一层工艺精致的玻璃,漂亮,但易碎。“你辞了航空公司的工作,是打算回国发展了吗?”霜序没回答,而是询问:“我可以回来吗?”付芸神色犹豫:“你在国外待得好好的,怎么突然想回来了?”为什么突然想回来呢——一方面是因为舒扬生病,另一方面,也更重要的原因是,她想回家了。但霜序知道他们想要的并非一个理由。国外很好,只是比不过她心里对燕城的情感。这里夏季酷暑炎热,冬季寒冷漫长,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。可惜这里没有人期望她回来。这时,一直没开口的沈聿将一碟剔好刺的鱼放到霜序面前。鱼肉晶莹软嫩,盛在瓷白碟子里,落到桌面轻轻一声“哒”,打破餐桌上令人不适的安静。“你学姐怎么样了?”霜序简单说了舒扬的病情。沈聿问:“需要我帮忙吗?”她摇头:“化疗方案已经确定了,用的药都是最好的,具体还要看化疗之后的效果。”话题就这样被转移开。吃完饭,付芸留霜序在家里住,没给她拒绝的话口,直接拉着她上楼。“你的房间今天才叫人打扫过,你原来的东西都没动,还是老样子。你看——”付芸献宝似的指着簇新的粉色碎花床单,“我专门给你买的,喜欢吗?”霜序又说:“谢谢干妈。”“老说什么谢谢呀,跟我还客气。”付芸停顿片刻,握着她的手道:“回来也好。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,人生地不熟的,万一有事都没个人照应,我也放心不下。上次你哥去看你,说你发烧烧得都迷糊了,一个人躺在家里,连口水都没人送,给我难受的,半夜辗转反侧地睡不着。”她说到这眼睛都红了,霜序忙安慰道:“我没事,这么大人了,能照顾好自己的。”“再大也是个小姑娘。”付芸摸摸她的脸颊,“你从小在飞机上就睡不着觉,累坏了吧?快去洗个热水澡,早点睡。”付芸下楼后,霜序自己在房间里慢慢转了一圈,指尖抚过桌子,和对墙的书架。这是她住了十年的房间,空气的浮尘都是她熟悉的味道。洗过澡,霜序想下楼找王嫂说一声,给舒扬煲个汤,走到楼梯口时脚步慢慢停下。从扶栏的缝隙能看到客厅,沈聿背对她坐着,对面是沈长远夫妻。“阿聿,你跟我说实话,霜序这次回来,你事先真的不知情吗?”付芸问,“是不是你同意的?”沈聿叠着腿,声音很淡:“她想回来就回来,不用谁同意。”“那你给我交个底,她现在回来了,你怎么想?”沈聿说:“你们跟宋家合伙送她走的时候,没问过我意见。”“我也是为了你们好。”付芸说,“当初那些流言蜚语都快把我们家淹了,要不是她……”霜序靠墙站着,感觉到后背慢慢浸上来的凉意。沈聿语气无波无澜地打断她:“小孩嘴坏造谣,别人当真,你们也当真。”付芸沉默下来。沈长远拍拍她的手:“过去的事不提了。她这几年都不肯回来,肯定是觉得我们不想她回来,伤心了。孩子既然想回来,就别再送她走了。”“她要是想回来,这里永远是她的家。”不论如何,付芸疼她是真心的。“但是阿聿,霜序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,亲兄妹也要避嫌,何况你们。”霜序没再听下去,转身回房。转眼到了四月初六。庭院盛绽的海棠,被夜风吹拂,落樱如雨,在地面铺上绚丽锦毯,又被星芒映照,冷艳又悲哀。“明天就要出嫁了,难受吗?”二嫂问她。宁夕的二嫂,也是她好友,两人从七八岁相识。“还好,有准备。”宁夕说。她从衣领里取出一条项链。项链坠了小小金环。她拿下来,二嫂才看清楚是一枚金戒指。贴身戴着的,被她体温烘得暖融融。“二嫂,你替我保管它。”宁夕说。“哪里来的?”二嫂问。金戒指很小,细细的一圈,不太值钱。“这是……”宁夕的声音恍惚了一瞬,才说,“在圣保罗大教堂,有个男人向我求婚。”二嫂愕然。“我答应了他。他替我戴上了这枚戒指。”宁夕道。“你们分开了?”二嫂小心翼翼问,那戒指落在她掌心,有点烫手。“嗯。”“为何?身份不匹配?”二嫂又问。留洋的人,五花八门。有家世很好的小姐少爷,也有穷苦的公费留洋生。宁夕的金戒指,实在不太值钱,看得出送此物之人的寒酸。回国了,要从“世外桃源”回到现实,宁家这等门第,不可能把唯一的宝贝女儿嫁给穷书生。“别问了,暖暖。”宁夕说,“替我保管好,别弄丢了。等一切稳定了,我再来拿。”她二嫂名叫金暖。“你好歹吃过洋墨水的,宁夕,居然愿意接受包办婚姻。”二嫂的心疼变成了恼火,“你出国练成金箍棒,却拿了它回国搅屎。”宁夕:“……”翌日是大婚之日。督军府新派的婚礼,在苏城最奢华的六国饭店举行。宁家送嫁。宁夕的三个亲哥哥都在皖南战场上,背她出嫁的是堂兄。母亲哭,大嫂、二嫂哭,祖母也哭。宁夕没哭。可能她的眼泪,在两年前就哭完了。新式婚礼的头纱轻薄,宁夕被送到六国饭店门口时,瞧见了自己的新郎官——督军盛谨言。盛谨言穿簇新的军装。深蓝色军装,衬托的他身姿笔挺;肩膀端,线条流畅,他的肩背无比优雅矜贵。安静站着,自成气派。一双眸,安静落在宁夕身上。宁夕上次就认出了他,她替他修过汽车。她挽住堂兄的手,踩着高跟鞋,迈上了高高台阶。堂兄把她交给盛谨言。新娘子戴白色蕾丝手套。盛谨言盯着她伸过来的手,瞧见微松长手套下,纤细凝雪般皓腕。他微微架起胳膊,她的手腕顺利搭上去。手套半透,手指修长如葱。他牵着宁夕进了饭店。新派婚礼的仪式,并不复杂,盛谨言当着宾客的面掀起了她的头纱,瞧见她浓妆的脸,微微蹙眉。宁夕低垂眼睫,睫毛修长浓密,似两把小小扇子,将她眼神遮掩住,不露端倪。婚礼前后不过半小时。结束后,宁夕被送回老宅的新房。新郎官并不随行。饭店是中午的婚宴,晚上在老宅还有一场。半下午时,宁夕吃了点东西,隐约听到锣鼓声。老宅的婚宴也开始了,比饭店更热闹些,喧闹声不绝于耳。宁夕从上午坐到了晚上八点。这个时间,该闹洞房,新郎官也该回来了。她等了片刻,却是没人登门。她身边跟着四个佣人,都是娘家“陪着”来的。“夫人,我出去瞧瞧?”一个管事妈妈说。她们改口,不称呼她四小姐,而是夫人。她是盛夫人。宁夕:“不必,等着吧。”等到了九点,前头的热闹逐渐停歇了,新郎官也没回房。宁夕自己站起身:“服侍我梳洗吧,不等了。”她刚说完,院门口传来脚步声。斗转星移,夜色微茫,门口大红灯笼高高悬挂,把红光匝地,青石板小径一片淡红旖旎。佣人开门。老夫人由一年轻女子搀扶着,踏进了院门。宁夕走出房门,迎了上去:“姆妈。”盛家老夫人,其实不算老,今年不过四十五岁,肌肤白净细腻,只眼角有淡淡细纹,风韵不减当年。她笑着,拍拍宁夕的手:“累了吧?”“还好。”“码头发生了爆炸,是北方政z府官员的船。此事关乎重大,谨言带人去处理了。我怕你多心,特意来瞧瞧。”老夫人说。宁夕浓妆的脸,看上去不太像她。她的笑容浅淡:“我不会多心的,姆妈您放心。我与督军有婚书,往后我是盛家的儿媳。”说罢,她看了眼旁边年轻女子。年轻女子穿淡蓝色旗袍,端庄高雅。眉目精致,雪肤红唇,戴红宝石的耳坠,灯火摇曳处,自有风情。她瞧见了宁夕的眼神,微微一笑:“夫人。”宁夕微微颔首,看向老夫人。老夫人笑了笑:“她是三姨太。她一直服侍我。往后你这边不便,也可叫她来服侍你。”宁夕急忙说:“姆妈说笑。三姨太是服侍督军和您的,我断乎不敢托大。”“你这孩子,真是太谨慎了。”盛夫人满意笑着。没有一进门就先打压妾室,反而懂得以退为进。宁家的女儿,不辜负她期望。“……早些睡吧。”老夫人略微站了站,没进去坐,“谨言也不知忙到何时,你先歇着,今天累了一天。”听话听音,盛谨言今晚不会到老宅来和她圆房。宁夕安静笑了笑:“是。姆妈,您也累了一整日,早些歇息。”婆媳俩客气几句,老夫人由三姨太搀扶着,回去了。宁夕叫人关上门。她自己带过来的四名女佣,服侍她更衣、梳洗。“……小姐,您真不等姑爷?”年纪最小的女佣,承不住气,忍不住替宁夕难过。宁夕:“往后叫我夫人吧,别叫姑爷。他是督军。”“可小姐……”“老宅娶了我,我是这边的人。督军有他的督军府,也有别苑。他来不来,不与咱们这边相干。”宁夕道。女佣愕然:“您是说?”“往后,我和三姨太一样,都是服侍老夫人的。”宁夕说到这里,警告扫了眼自己的人,“你们都懂了吗?”四人急忙应是。新婚夜,宁夕一个人睡。她不吵不闹的,等着看她笑话的人都挺失望。“她沉得住气。”“装的吧,看她能装几日。”码头的确发生了爆炸,宁夕在翌日的早报上读到了。炸死了北城政z府的特派员,此事关乎军政z府和总统府的纠葛,是大的政治事件。一个不慎,会引发战争,盛谨言忙得没时间来洞房可以理解。盛谨言不仅新婚当晚没来,而后一直不露面。宁夕也没当回事。三朝回门,盛谨言依旧缺席。老夫人把回门礼准备得极其丰盛又隆重,弥补了盛谨言不能陪宁夕回门的遗憾。宁家没瞧见盛谨言,只宁夕一个人回来,从祖母往下,全家脸色都难看。独宁夕安安静静。她穿一件红色旗袍,绣了金线凤凰,奢靡又张扬。而她眼眸沉着,哪怕再贵重的衣衫,她也压得住,气质咄咄。“夕儿,两万援军带着物资,已经出发了。”回门后,宁夕回到盛家老宅,她婆母拉着她的手,如此告诉她。“多谢姆妈。”宁夕脸上终于有了笑容。她等了一个月,皖南前线传来捷报。增援不算及时,但人员与装备充足,解了平乱之困。她父兄即将回程。宁夕从老夫人这里第一时间得到了喜讯,立马回娘家报喜。祖母、母亲和嫂子们喜形于色。“这场危机,可算解了。”祖母念阿弥陀佛。母亲忍不住:“用夕儿的幸福换的。”屋子里安静了。两位嫂子不敢说话,祖母脸上也有凄容。宁家的心头宝,在督军府眼里只值二万援军。偏偏生死关头,命捏在盛家手里。“姆妈,我在伦敦的时候,谈过一次恋爱。”宁夕突然说。众人看向她。母亲微讶:“是吗?”“我知道自由恋爱的滋味,已经尝试过了。如今国力凋零、列强环伺,做学问没有出头之日。出国前,我总以为能逆转国运,如今心灰。我不愿活得狷介,只想顺势而为。我已经二十一岁,总要嫁人。与其嫁得平头小户,需要与丈夫培养感情,去接纳一个我不爱的人,不如做高门主母。主持中馈、管理妾室与教养子女、社交应酬,这些远远比谈情说爱容易。这门婚姻对我来说,并不算差。”宁夕道。又道,“我的性格,也不擅长逢迎。做督军夫人,只要能站稳脚跟,督军和老夫人认可,满城的人都要看我脸色。姆妈,这是我想要的。”众人:“……”宁家从未想过把宁夕培养成什么样子。她是唯一的女儿,哪怕她再不成器,宁家也能支撑她的前途。长辈们对她的婚姻期待,是小两口两情相悦、男方家庭优渥、婆母慈善、人事简单,宁夕可以过舒心小日子。可没想到,宁夕却不在乎小情爱,她甚至觉得很烦。她只想要权势。祖母和母亲对视一眼,都很吃惊。“……四妹好不容易回来,我们出去逛逛,也替她散散心。”大嫂见室内沉闷,主动道。祖母点头:“去吧。”两个嫂子陪同宁夕上街。大嫂进门早,看着宁夕长大,二嫂也又是闺中密友,三人相处自在。买了首饰,三人咖啡厅小坐休息。大嫂去前面打个电话。“宁夕,那边有个极好看的男人,他总看你。”二嫂和宁夕咬耳朵。宁夕顺着她的话,转过脸。男人坐在靠墙的位置,咖啡厅的灯,只落了半缕在他侧颜。他肤白发墨,唇天然而红,黑白中孕育出妖冶,端肃又冷漠。一双眼,瞳仁颜色浅,又清透明亮,似最上等的琥珀。宁夕表情微变。二嫂:“你认识?”“认识,我在伦敦时候的同学。”宁夕的神色,一时莫测,就连最了解她的二嫂也看不清楚。二嫂又看向那人。那人余光反复睃向宁夕,意味不明。那张脸太过英俊,有些妖气,二嫂忍不住猜测:“他是不是送你金戒指的人?”宁夕差点被咖啡呛到。“不、不是。”宁夕努力要遮掩情绪,“我们回去吧?我有些累了。”二嫂:“……”大嫂打完了电话回来,宁夕便说自己要回盛家老宅了。三人从咖啡厅出来。站在门口,等着司机开车过来,门后有人喊:“宁夕。”***,梅雨将至,天气闷热烦躁,空气里充满了石楠花的臭味。宁夕站定,后脊发僵。她神色不太对。“好久不见。”男人高高大大站在她们面前,目光森冷。他穿深蓝色西裤、同色衬衫,袖口挽住,露出半截精瘦有力的小臂。腕口的袖扣是黑曜石,在日光下有淡芒微闪。宁夕定了定神:“好久不见,闻先生。”男人上下打量她:“你过得不错。面色红润,吃得好、睡得也好?”宁夕微微咬住后槽牙,没出声。二嫂不乐意了:“这位先生,我妹妹得罪你了吗?”男人表情端肃:“这个问题,太太可以问宁夕。”二嫂一噎。“闻先生,有事冲我来。”宁夕道。大嫂拉了二嫂,往前走了几步。宁夕的汽车到了,她与两位嫂子告辞后,径直上了车。男人原地站了片刻,唇线绷得很紧,眸光深邃似潭,看着宁夕的汽车走远。宁家两位嫂子也回去了。路上,大嫂对二少奶奶金暖说:“方才那个人,他和四妹好像有仇。咱家妹妹散漫得很,怎么会与人结仇?”不仅有仇,宁夕还心虚。宁夕从小主意正,她很少办错事,岂会在人面前心虚?家里出了事,她敢一个人单枪匹马去找盛老夫人要增援。她为什么会怕?二嫂金暖:“不知道。不过,那人好帅气!”她从来没见过比他更帅气的男人。高大修长、白净又冷漠,眸光浅淡冷冽,浑身上下散发别样的尊贵。……和宁夕好般配。宁家的人都有天生好容貌。在金暖眼里,没人比自家小姑子更漂亮了。“你可消停吧。被二弟那个醋缸听到你说别的男人‘帅气’,回头你又得哄。”大嫂说。又说,“就没见过比他更爱吃醋的。都是你惯的。”金暖:“……”“宁夕,记住你的身份!有些人、有些事,你碰不得。”盛谨言继续道,“如果你—再犯错,给老子让贤。这个夫人,不是非你不可。这是我给你们宁家的恩情,你可别搞错了。”
宁夕点头:“我明白。”
“你的—举—动,关乎我的面子。下次你再在外面和旁人争吵,失了督军夫人的威仪,你等着挨枪子。”盛谨言说。
宁夕道是。
“滚下去!”他最后道。
宁夕轻轻咬唇,立马下车。
副官很快上车,车子飞驰而去。
宁夕站在路旁,耳边是他那“滚下去”三个字,似—根根细密的针,扎在她心头。
身后来了—辆汽车。
宁夕转过脸,抹掉自己眼角的水光,汽车却停下,轻轻鸣笛。
后座车窗摇下,男人的脸温润而充满善意:“上车四小姐,我送你回家。”
深秋的黄昏,有点冷。
宁夕穿—件薄风衣,也无法抵御梧桐树下的寒风。
很快日头落山,世道又不太平,不远处就是江边码头,她不能在这里落单。
宁夕犹豫了下,对邀请她上车的孟昕良说:“多谢孟爷。”
她是督军夫人,也是宁家的小姐,孟昕良应该不敢绑架她。
——只是这么猜,摸不准。
宁夕听说他这个人特别狠,才能年纪轻轻爬到如今地位。
她端坐,后脊绷直。
—旁的孟昕良淡淡开口,声音低醇温柔:“四小姐,您知道我八岁就在帮内做事吗?”
宁夕微讶:“这、我真不知道。”
怎么提这话?
“旁人看我年轻上高台,以为我有通天彻地之能。其实我是熬资历,二十年—步步熬上去的。”孟昕良笑道。
宁夕:“……”
她的心思,被他看穿。
好锋利的—双眼,几乎要把什么都看透。
宁夕有点尴尬。
“抱歉。”她难得真诚,“孟爷,我只是小心使得万年船。”
“我能理解。我时常跟你大哥吃饭,偶然听他聊,他总夸你受宠却不生娇,生性谨慎。”孟昕良说。
宁夕:“我也听大哥提过您好几次,他很欣赏您。”
孟昕良笑了笑。
宁夕其实更想问,他怎么认识阿诺姐的。
又不好说。
她不说,孟昕良问了:“四小姐,再打听几句阿诺的事,您不会介意吧?”
宁夕的小八卦竖得老高,又强自—副云淡风轻:“不介意,您问。”
“我和阿诺认识蛮久的,还以为您也知道这件事。”孟昕良没问,而是先说了起来。
他很懂宁夕的好奇。
“大哥和阿诺姐把我们当小孩子,有些事不会细说。”宁夕意有所指。
孟昕良笑了笑:“原来如此。她在外面念什么书?之前说是翻译类,后来好像不是。”
宁夕:“她去学医了。”
“这个专业,容易学吗?”
“特别不容易。整个城市那么多学校,专业稀少不说,且都不收女生。想要转专业,得功课几乎满分,还需要之前的老师联名举荐。
不仅如此,—年的预科,考试比考状元都难。关关通过了,学费又是庞大无比,是我专业学费的十倍。”宁夕说。
她提起表姐,口吻不自主带上了崇拜。
“这么难啊?”孟昕良神色有点恍惚,“她夫家支持她吗?”
宁夕—噎。
“还好吧。”她把脸转向窗外。
“闻蔚年与您是同窗,他也认识阿诺。我跟他也打听过。他说他和阿诺不太熟,只知道阿诺的丈夫是南洋米商的儿子,但他并不住在伦敦。”孟昕良道。
宁夕:“额……”
“他住在哪里?”他又问。
宁夕:“……”
“你们家的人,并不清楚他们夫妻分居两地。”孟昕良又说。
宁夕感觉在上刑。
—时嘴快的话,回头对不上就麻烦了。
宁夕把自己的皮草选了十几件。亏得她什么都有,短身皮草几十件,好些颜色和款式都相近。
她选了半下午,终于选好了一件。
她把自己的猜测,告诉了曹妈妈等人,叫她们处处当心。
就这样,日子过了七八日,眼瞧着九月初了,姚文洛又来了。
和往常一样,她这次仍先到宁夕的院子。
宁夕在客厅,瞧见姚文洛这次没有穿她的短身皮草,而是搭在臂弯——她上次来穿了,而今天比上次还冷点,她反而没穿在身上。
“姚小姐,您又来教钢琴?”宁夕问。
听佣人们说,姚文洛的钢琴弹得很不错,老夫人有心请她教。
一般门第,没资格让姚小姐做家教,可盛宅不同。
姚文洛答应了,只是盛长殷那边时间上有点冲突。
盛长殷还没安排好时间。
“往后我可能住下,一周教四次。白天长殷要上课,晚上教她。白天我空闲,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街。”姚文洛说。
宁夕:“……”
“宁夕,我是真希望和你好好相处。”姚文洛意有所指,“我知道你不愿意,但没办法啊。咱们和睦些,阿裕也不用操心。”
宁夕直接点明:“姚小姐,您打算给我丈夫做四姨太?”
姚文洛一愣,继而嗤笑:“我又不是小门小户出身,怎么会做妾?”
又忍不住炫耀,“如今几房正室夫人,不分大小,是很常见的事。阿裕贵为一方权阀,他娶十位夫人都应该。”
“这是督军答应你的,还是老夫人答应你的?”宁夕问她。
姚文洛似乎没想到宁夕是如此态度。
没有惊惶,也没有不屑。
宁夕很冷静提问,甚至一错不错盯着她,看她的表情。
姚文洛心中发恨。
“……再说吧。”姚文洛从容而优雅微笑着,“宁夕,此事你阻拦也无用。”
“的确。”宁夕点头。
她的眼神,突然飘忽了下。
姚文洛知道她心虚了,只是伪装镇定。
她更加得意:“宁夕,阿裕已经回城了,说不定他今晚过来吃饭。”
“是吗?没人告诉我。”宁夕说。
姚文洛:“我现在告诉你了啊。往后,阿裕的什么消息,我都会先告诉你。
你一直对我有偏见。我的朋友很多,大家都喜欢我。由此可见,我是个特别好相处的人。”
宁夕:“也许……”
“肯定是金暖跟你说了我坏话。如今她是你嫂子,你应该知道一些她的脾气了吧?”姚文洛试探着问。
大部分人家,姑嫂关系都很一般。能和平相处,已经算不错了。
故而这样的关系,最容易被挑拨。
宁夕微微低垂视线不说话。
再次抬眸,她改了口吻:“我二楼有一株很漂亮的芙蓉盆栽,你要不要看看?这几天的花特漂亮。”
见她

松动,姚文洛心中大喜。
而姚文洛更愿意在宁夕的院子多逗留。
时间越长,对姚文洛的计划越有利。
她和宁夕去二楼赏花。
一株很普通的芙蓉。花开得很繁盛,妖娆多姿,有点像宁夕,漂亮得毫无特色。
姚文洛还是勉强夸奖了一番。
两人又闲聊几句,姚文洛还趁机说了几句金暖的坏话。
赏花结束,姚文洛要去老夫人的院子,起身告辞。
她拿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短身皮草。
她一走,宁夕就问曹妈妈:“怎样?”
“换掉了,夫人。”曹妈妈说。
宁夕点点头。
她又对曹妈妈说,“你去找三姨太,就说我从娘家抬了个箱笼来。用不着了,收在库房,叫三姨太拿对牌和钥匙。”
宁夕有很多的陪嫁,就是以前的“一百二十八抬”,只不过现在换了种方式装载。
旁人怎么想的,宁夕不知道,她算是听出了一点苗头。
盛谨言对老夫人的心结,估计是源于小时候的偏心。
老夫人觉得他处处不如弟弟,他不是最好的。
宁夕是偏心的受益者,她不知道此事的危害。
但她尽可能理解。
盛谨言不是在替宁夕讨公道,他是替年幼的自己。
——不管发生什么事,母亲都毫不怀疑站在他这边,相信他。
老夫人却好像不理解他的愤怒,对他的要求感觉不可理喻:“事情都没查!你要是不拦着,早就查清楚了。”
“姆妈心里没底吗?”盛谨言又问。
信任的问题,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。
宁夕勉强摸到了症结,这场戏可以收场了。
“姆妈,督军,你们都别生气。其实我方才就想说,这件皮草不是姚小姐的,是我的。”宁夕开口。
众人愕然。
姚文洛:“你胡说什么?”
“你走后,我的佣人就发现了,你拿错了我的衣裳。”宁夕说,“你看看这件衣裳的里衬,是不是绣了一个‘祯’字?”
立马动手去翻衣裳的,不是姚文洛,而是盛长殷。
她翻到了,递给老夫人:“姆妈,姆妈您看,真的是大嫂的衣裳。太好了,误会解除了。”
姚文洛脸色骤变。
徐雪慧情绪复杂。
盛谨言黑沉的眸子,微微动了下,神色有了点变化。
老夫人看到了清清楚楚的字:“这……”
姚文洛上前几步,接了过来,也瞧见了这个字。
她把皮草翻过来。
其实,皮草的颜色、款式就那么几样,每家铺垫都差不多。姚文洛用的是上乘货,宁夕的只多不少。
“怎么可能?”姚文洛几乎要叫起来。
“你的皮草还在我院子里。”宁夕说,“来人,去摘玉居喊了曹妈,让她把姚小姐的皮草送过来。”
机灵的佣人急忙道是,转身出去了。
摘玉居和老夫人的院子最近,片刻功夫就取来了。
宁夕展开,先给姚文洛看:“这件才是你的。”
徐雪慧眼皮直跳。
她终于想起了一件很要紧的事。这件事,跟她有关。
姚文洛拿到了手里,和宁夕那件几乎一样,只是里衬用的颜色略微不同,不放在一起对比看不出来。
她伸手去摸衣领。
本该藏着的针,都不见了,不知怎么跑到了另一件里面。
“姚小姐,这件是你的吧?”宁夕问。
姚文洛:“我……”
盛谨言淡淡瞥向姚文洛:“是你的吗?”
姚文洛打了个寒颤:“是。”
“下次搞清楚了再发难。你把盛家当什么了?程阳,送姚小姐回去,把事情原本告诉老师,请老师给我们一个交代。”盛谨言道。
副官程阳进来,要请姚文洛出去。
姚文洛知道,自己回家少不了责罚,而盛家老宅她以后可能都进不来。
偷鸡不成蚀把米,她不甘心!
她甩开程阳:“阿裕,这件事很有蹊跷。宁夕她为什么换掉我的皮草,又为什么在皮草衣领放针?”
一旁的徐雪慧心中发紧。
脏水泼到头上的时候,她有没有能力澄清?
宁夕面容肃杀。
她站在姚文洛面前,直直看着她:“姚小姐,你有证据我换掉你的皮草吗?”
“我……”
“你没有。是你自己拿错了,这是你的责任。至于我在皮草里为什么藏针,跟姚小姐有关系吗?”宁夕冷冷问。
姚文洛:“宁夕!”
“在督军和老夫人跟前嚣张,你们姚家功高盖主,眼里不把如今的盛家当回事吧?”宁夕语气放轻。
姚文洛如被雷劈,急急辩解:“不是的,阿裕你不要听宁夕挑拨。你知道我阿爸的。”
老夫人的院子管事妈妈来请宁夕。
“督军叫人送了礼,夫人去挑一份。”
宁夕:“好。”
督军人不来,礼物也未必有宁夕的份儿。不过,老夫人愿意给宁夕面子,腾一份给她,宁夕也识抬举。
宁夕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,内宅任何鸡毛蒜皮的小事,她都接住,耐心十足。
她立马去了老夫人的院子。
老夫人在寝卧歇午觉,盛谨言的两个姨太太都到了。
二姨太繁繁生得浓艳娇媚,一看就风情撩人;三姨太徐雪慧温柔娴静,是解语花。
宁夕有点羡慕男人。
“督军又不是死了,你成天跨个寡妇脸,真够晦气的。”宁夕刚踏入门槛,就听到二姨太繁繁如此说。
三姨太很明显一愣,继而眼眶红了:“你、你敢到老宅撒野?”
宁夕:“……”
也没什么可羡慕的。
她进来,没人把她当回事,因为繁繁和徐雪慧吵了起来。
繁繁跋扈又嚣张;徐雪慧双目噙泪,楚楚可怜,但言辞清晰,句句都能戳中繁繁的心。
比如徐雪慧说:“要不是时代变了,妓人踏入老宅大门,都是要被打断腿的。”
“你骂谁?”繁繁当即大怒。
宁夕知道,繁繁出身很不好。她做了二姨太多年,似乎洗刷了当初的痕迹,没人敢揭短。
三姨太看似娴雅贞静,实则用最温柔的口吻说最恶毒的话。
繁繁大怒之下,上前狠狠掴了徐雪慧一巴掌。
宁夕:“……”
众佣人:“……”
“放肆!”老夫人正好从寝卧出来,瞧见了这一幕,顿时大怒。
又怒指众人,“你们都是死人,看着她行凶?”
然后又看了眼宁夕,“督军夫人也是死的?”
宁夕:?
还有她的事?
她还以为,自己纯属凑热闹。
繁繁立马跪下。她虽然跪着,后脊却笔挺,也不哭,表情肃然看向老夫人:“三姨太她羞辱督军,也羞辱您,我才出手教训她的。”
徐雪慧则哭哭啼啼,眼泪涟涟跪下:“姆妈,我没有。”
老夫人气得心梗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?”老夫人怒指繁繁,“你算是个什么东西?”
“我是督军的人。”繁繁依旧昂起脸,“老夫人想要打就打,我是绝不会容许阿猫阿狗侮辱督军。”
宁夕直到这时候,才明白为什么说督军的两房妾室闹腾起来不可开交。
没一个善茬。
而老夫人和督军的母子关系,似乎也不是表面上那么和睦。至少,繁繁敢抬出督军来压老夫人。
老夫人如果完全不顾督军的面子,她完全可以叫人打死繁繁的。
偏偏老夫人又怒又气,就是没说如何处理。
宁夕这时候想跑。
很明显,她是“督军夫人”,老夫人会把她当枪使。
可这时已经晚了。
老夫人发了话:“夕儿,这件事交给你处理。”
宁夕:“……”
惩罚繁繁,就得罪督军;不惩罚繁繁,任由三姨太被打,就得罪老夫人。
两者都罚,不仅仅把督军和老夫人得罪了,还显得宁夕这个人没什么本事,无法服众。
宁夕左右为难。
烫手山芋,不得不接。
略微沉吟,宁夕上前几步,站到了老夫人身边:“今日这事,都是二姨太繁繁的错。”
众人愕然看向她。
宁夕想要一碗水端平,根本做不到。
既如此,唯一的解决办法,就是站队。
她站老夫人。
她替老夫人背锅。督军生气,她做出气筒。
老夫人不能和儿子闹僵,宁夕来。
想要左右逢源做老好人,结局只一个:里外不是人。
宁夕在老宅生活。大事上,老夫人会替她出面,她只需要和三姨太徐雪慧一样,伺候好老夫人。
“二姨太到老宅挑衅,用意不明。又主动打人,错上加错。老夫人,罚她跪七日祠堂。”宁夕说了她的处理办法。
老夫人眼底的诧异,有点遮掩不住。
她大概没想到,宁夕头脑这样清晰,直接放弃督军那边。
有点欣赏,却不满意。
老夫人是希望儿媳能和儿子感情融洽,而不是做第二个徐雪慧。
不过,这个关头,宁夕知道亲疏,老夫人在感情上还是挺满意的。
“你敢?”繁繁冷冷看向宁夕,“我是督军的人。”
“督军是老夫人生的。你一再抬出督军,是挑拨督军和老夫人母子失和,其心可诛。来人,把繁繁关起来。”宁夕道。
繁繁见状愣住。
佣人上前,想要压住她。繁繁却一个闪身,退到了门口。
她转身就跑。
老夫人对繁繁的出格行为,都见怪不怪了,只是很生气:“成何体统?快按住她!”
繁繁直接跑了。
佣人们面面相觑。
宁夕:“快去追!”
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的佣人,忠心归忠心,也十分圆滑。真按住了繁繁,反而不妥,还不如让她跑了。
别看老夫人这会儿狠心要惩罚繁繁,回头督军生气,老夫人又怪佣人没劝住她。
故而佣人们不肯狠追。
宁夕见状,立马追了出去,从口袋里掏出手枪,子弹上膛对着天空放了一枪:“站住,再跑我就要打你!”
老夫人呆住,半晌才慢慢转脸,问徐雪慧:“她、她,随身带枪?”
徐雪慧:“是。”
老夫人:“……”
繁繁跑,宁夕在后面追,老宅的佣人、主子瞧见这一幕,纷纷瞪大了眼睛。
老夫人恨不能再次昏倒;三姨太徐雪慧也目瞪口呆。
“你再不站住,我就要打穿你左边肩膀,你听到了吗?”宁夕厉呵。
繁繁被追得力竭,和宁夕距离越来越近。她懒得搭理宁夕,只顾往前跑。
不远处的小径上,穿军裤的盛谨言站在树荫处,饶有趣味瞧着不远处这一幕。
盛谨言听到身后女子大放厥词,说什么“打穿你左边肩膀”。
怎么,她以为她可以指哪打哪?
“三、二……”女子倒数着。
等她数到一,足下不停,利落放了一枪,手枪的后座力只是让她的胳膊微微颤抖了下。
繁繁被击倒在地,血顿时沁出了肩头。
她厉声呼痛。
身后放枪的女人,却急奔到了繁繁跟前,膝盖用力,跪住了繁繁的脖子,手枪对准她脑袋。
不管是膝盖再使一点劲,还是手上的枪走火,都会直接要了繁繁的命。
盛谨言本能感受到了危险,话不经过深思,脱口喊道:“住手!”
原本急急忙忙奔向这边的人,都看向了他。
徐雪慧搀扶着老夫人,这时放了手,小跑着扑进了盛谨言怀里:“裕哥!”
她哭出声,眼泪不歇,浸湿z了盛谨言的白色衬衫。
繁繁命垂一线。
盛谨言轻轻拍了拍徐雪慧的后背,目光看向这边。
宁夕放开了繁繁,站起身。
她穿着一双高跟皮鞋,一路跟着繁繁跑出来,还放了一枪。而此刻,她气息平稳,丝毫不喘,往后挪了几步,目光落在盛谨言脸上。
盛谨言:“……”
他认识她,那个会修车的女郎。
今天真是,很混乱的一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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