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镇北将军顾昭霆疯了。”京城百姓最近总这么说。从前他北境杀得匈奴闻风丧胆,
如今却天天蹲在影花楼后台,袖袍沾着木屑,捧着刚出炉的桂花糕——那是三年前他新婚时,
沈清棠总给他留的宵夜。“清棠,尝尝?”他喉结动了动,像个讨糖的兵卒。
正在调皮影弦的女子头也不抬,指尖掠过《牡丹亭》里杜丽娘的裙角:“顾将军日理万机,
怎有闲心来戏班?”“当年北境急报多,是我错了。”他蹲在她脚边,铠甲都没卸,
“如今我卸了半本军报,就为看你演皮影。”沈清棠手一抖,皮影的眼尾歪了。
三年前她提和离时,他连马都没停,只说“等我凯旋”;如今凯旋了,
倒成了戏班最勤快的杂役——搬道具、赶地痞、哄老班主,
连他娘周嬷嬷都拎着聘礼来赔罪:“当年是我老糊涂,清棠这样的‘影中仙’,
是我顾家高攀。”可她望着他被皮影杆磨红的掌心,忽然想起昨夜他在台下喊的那句“清棠,
我错了”——这一次,她还能信吗?将军蹲后台,旧人不识君锣鼓收歇,
台下掌声雷动。影花楼的后台,老班主林伯看着台上那抹纤细的身影,
长长叹了口气:“若不是三年前那桩婚事,咱们清棠,早就是名动京城的‘影中仙’了。
”台上,雪白的幕布后,沈清棠一人操控着杜丽娘与柳梦梅两个皮影。她的手指灵巧翻飞,
那纸片小人便仿佛被注入了魂魄,一颦一笑,一个转身,一个含泪的眼角,
都牵动着台下所有人的心。戏毕,人散。沈清棠刚放下手中的皮影,
后台的门“哐”地一声被人踹开。地痞张彪带着几个混混,满身酒气地闯了进来,
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清棠卸了妆后依旧清丽的脸。“沈老板,这影花楼的地界,
是不是该换个主人了?”张彪的语气轻佻,手已经不规矩地伸向了桌上的皮影。
戏班的伙计们敢怒不敢言。沈清棠眼皮都未抬一下,慢条斯理地擦着脸上的油彩,
声音冷得像冰:“张爷说笑了,这影花楼是我师父一辈子的心血。”“心血?
心血能当饭吃吗?”张彪狞笑着逼近,“小娘子,识相点,跟了爷,保你吃香的喝辣的,
何必守着这破戏班子?”沈清棠终于抬眼看他,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。
她随手端起桌上一碟精致的桂花糕,递了过去:“张爷说得口干舌燥,
尝尝我们影花楼的点心?”张彪一愣,见她服软,得意地伸手去接。“等等,
”沈清棠收回手,捻起一块,当着他的面掰开。桂花糕的香气中,
一截闪着寒光的绣花针赫然藏在糕心。张彪的脸色瞬间煞白。“我们唱戏的,手上功夫得细,
眼神得好。这糕点里的针,我一眼就能瞧见,”沈清棠的声音轻飘飘的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,
“可要是吃进了肚子里,神仙也难救。张爷,你眼神好吗?”张彪冷汗涔涔,
看着沈清棠那双平静无波的眸子,仿佛看见了催命的无常。他连滚带爬地带着人跑了,
连一句狠话都没敢留下。人一走,沈清棠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,颓然坐倒在椅子上。
她死死盯着那盒藏针的桂花糕,思绪却飘回了三年前。那日,她也是这样,
捧着一盒精心做的桂花糕,等了那人一夜。可等来的,只有一纸和离书,
和一个决绝远赴战场的背影。顾昭霆,他甚至没尝一口她做的糕点。与此同时,
京城城门大开,凯旋的镇北将军顾昭霆,在一片欢呼声中踏入阔别三年的将军府。
府中上下跪迎,唯独管事的周嬷嬷,一脸冷硬。“将军,屋子都备好了。”顾昭霆环视一圈,
记忆中的那抹身影并未出现,他皱眉:“她人呢?”周嬷嬷冷哼一声,
像是在斥责一个不懂事的孩子:“将军说谁?你这媳妇子三年前就跟咱们府上没关系了,
早散了,还提她作甚!”顾昭霆高大的身躯一震,脸上的血色褪尽。他挥退众人,
独自回到书房。鬼使神差地,他打开了书案最深处的那个暗格,
里面躺着一个洗得发白的香囊。香囊上,用青涩的针法绣着两个字:清棠。
他摩挲着那两个字,眼神里是滔天的悔意与坚定:“我欠她的,得还。”第二天一早,
影花楼的后台,凭空多了一只精美的食盒。伙计打开一看,竟是一篮子新鲜的桂花糕,
底下压着张纸条,上面只有四个字:“清棠,我错了。”落款,一个“顾”字。
戏班里顿时炸开了锅,纷纷猜测是哪家的公子在追求沈清棠。只有沈清棠,
看着那篮子桂花糕,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,脸上泛起一丝冷笑。“谁送的?扔了吧。
”她话音刚落,后台的门再次被暴力踹开。是张彪。这一次,他带了更多的人,
眼里是报复的凶光。“给脸不要脸的臭娘们!”张彪怒吼着,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道具箱。
珍贵的皮影、新制的戏台背景,被砸得稀巴烂。“我的心血!我的心血啊!
”林老班主冲上去护着道具,被张彪一把推倒在地,当场气得口吐白沫,晕了过去。
整个后台乱作一团。沈清棠扶着气若游丝的师父,看着满地狼藉,
眼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。想要保住师父的心血,只有一个办法。那就是,一战成名,
让整个京城无人再敢小觑影花楼。沈清棠深吸一口气,目光投向了京城最繁华的方向,那里,
是京城第一戏班“玉音阁”的所在。她缓缓站起身,对着惊慌失措的众人,
一字一句地说道:“扶师父去看病。三天后,我们影花楼,挑战玉音阁。”众人皆惊。
玉音阁,那是京城皮影戏的泰山北斗,他们拿什么去挑战?时间紧迫,人心惶惶,
压力如山一般压在了沈清棠的肩上。她看着被砸毁的戏台,眼中没有半分退缩,
只有一片沉静的疯狂。旧的戏台塌了,那就亲手再造一个。旧的故事唱烂了,
那就用一个全新的故事,烧尽这满城风雨。将军搬箱子,清棠不动心刻刀坠地,
发出一声清脆的悲鸣。沈清棠指尖最后一丝力气耗尽,眼前漫天飞舞的皮影形象骤然凝固,
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。失去意识前,她仿佛闻到一股熟悉的、清冽的冷香,接着,
身体坠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。再睁眼时,人已在后台简陋的休息室里,
身上盖着一件质料上乘的玄色外袍,袍角还残留着那股冷香。顾昭霆就坐在床边,见她醒来,
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弛。“醒了?”他声音低沉,像古琴的尾音。
沈清棠猛地坐起,扯下外袍扔还给他,声音因虚弱而沙哑,却淬着冰:“顾将军,后台重地,
不是你该来的地方!”顾昭霆接过外袍,面上没有丝毫波澜,
仿佛她的怒火只是拂过湖面的清风。他将一个温热的食盒推到她面前,
平静地开口:“我只想帮你。”三个字,轻飘飘的,却像巨石投入沈清棠的心湖。帮她?
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,为何要来帮她这个小小的皮影戏班主?从那天起,
顾昭霆的身影便成了影花楼后台一道独特的风景。每日清晨,
他会准时送来一盒热气腾腾的桂花糕,不多言语,放下就走。沈清棠嘴上说着“拿走”,
却总在无人时,将那份香甜的糕点吃得干干净净。戏班要挪动沉重的戏箱,
他不知从何处出现,宽阔的臂膀轻松扛起,比戏班里最壮实的伙计还有力。幕布的滑轮锈了,
他二话不说,挽起袖子便开始修理,专注的神情仿佛在擦拭他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。
他的副将陈平实在看不下去,凑到他身边低声调侃:“将军,
您这是把影花楼当成咱们北征大营在管啊?不知道的,还以为沈班主是咱们的新任军师呢。
”顾昭霆只是淡淡一笑,目光却追随着那个在幕布后忙碌的纤细身影,
笑意里藏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。这份平静,在京城皮影行会***的前夜,
被彻底撕碎。“不好了!班主!不好了!”学徒连滚带爬地冲进来,声音都在发颤,
“咱们……咱们压箱底的白素贞‘活眼’头饰,不见了!”“活眼”是沈家皮影的独门绝技,
用薄如蝉翼的玉片和金丝制成,能让皮影人的眼睛在光影下流转出万千情绪,
是此次《白蛇传》新戏的点睛之笔。沈清棠冲到戏箱前,里面空空如也,
只剩下一个被撬坏的铜锁。她浑身冰冷,如坠冰窟。一旁的林老班主,
是看着沈清棠长大的老人,见此情景,一口气没上来,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,
竟咳出了一口鲜血。“老班主!”“完了……全完了……”戏班里哭声一片,
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蔓延。没有“活眼”,《白蛇传》便失了灵魂,明日的比试,
必输无疑。而输掉比试,影花楼不仅会声名扫地,更会因之前签下的赌约而彻底解散。
就在沈清棠双眼赤红,死死攥紧拳头时,后台角落里,
那道一直沉默观察着一切的身影悄然离去。夜色如墨。顾昭霆凭借在京中盘根错节的情报网,
不到两个时辰便锁定了贼人的身份——城西的混混张彪,以及他背后真正的指使者,
影花楼的死对头,玉音阁的班主。将军府的暗卫如鬼魅般潜入张彪的宅邸,没有惊动任何人。
顾昭霆亲自踏入那间堆满赃物的暗室,
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随意丢在桌角的、流光溢彩的“活眼”头饰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其捧在手心,连夜送回了影花楼。后台空无一人,只有一盏孤灯陪着沈清棠。
她正趴在案前,试图用普通材料复制一个新的头饰,可指尖却抖得连刻刀都握不稳。
顾昭霆将修复好的头饰轻轻放在她手边,凝视了她疲惫的睡颜片刻,便转身隐入黑暗,
不曾留下一句话。比试当日。
当沈清棠在后台的案上看到那枚失而复得、完好无损的“活眼”头饰时,整个人都僵住了。
她没有时间深思,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,将所有情绪压下,走上了比试台。灯光亮起,
乐声响起。当那戴着“活眼”头饰的白素贞出现在幕布之上时,全场都静了。那双眼睛,
时而含情脉脉,时而悲愤欲绝,时而柔情似水,
仿佛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光影中演绎着自己的爱恨情仇。水漫金山一幕,
白蛇的眼神从决绝到心碎,看得台下无数人潸然泪下。表演结束,
整个戏园子先是死一般的寂静,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掌声,经久不息。“影花楼!
影花楼!”潮水般的欢呼声中,沈清棠站在幕后,汗水浸透了衣衫。
她下意识地望向后台那个熟悉的角落,那里却空空荡荡,一如往常,
仿佛那个男人从未出现过。心中有什么东西,像被春水融化的冰层,悄然裂开一道缝隙。
但她只是挺直了脊背,脸上的表情依旧清冷如初。我不需要救赎。她对自己说。
影花楼的胜利,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京城平静的池塘,激起的涟漪,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。
欢呼的人潮久久不散,将小小的戏园围得水泄不通。沈清棠站在后台入口,
看着外面那一张张激动而陌生的脸,心中涌起的不仅是胜利的喜悦,更有一丝莫名的预感。
这场前所未有的轰动,似乎惊动了某些她从未想过会触及的存在。这,或许不是结束,
而是一个她无法掌控的开始。台上喊清棠,台下情难藏影花楼赢了,赢得满城皆知。
不过短短数日,京中上至王公贵胄,下至贩夫走卒,无人不谈那一场技惊四座的皮影戏,
无人不晓影花楼出了个叫沈清棠的奇女子。就连宫里都传出风声,说圣上龙心大悦,
有意召见。沈清棠站在后台,听着师兄弟们压抑不住的欢呼,
恍惚间觉得这几年的苦楚都值了。她想,这或许是老天爷对她最大的垂怜。
可这份喜悦还没来得及焐热,就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。顾家的周嬷嬷派人送来一封信,
信纸上没有多余的客套,只有一行淬了冰的字,凛冽得扎人:“影花楼头牌之位,
终究配不上顾家儿媳。”沈清棠捏着信纸的手指寸寸发白,心口那刚刚愈合的伤疤,
又被狠狠撕开。消息传到顾昭霆耳中时,他正在书房临摹沈清棠的侧影。
听完下人战战兢兢的禀报,他手中那支上好的狼毫笔应声而断,墨点溅脏了整幅画。
他第一次没有顾及任何礼数,直接冲进了母亲的院子。周嬷嬷见他怒气冲冲地闯进来,
还想拿出长辈的款儿训斥几句,却被他眼里的猩红骇住。顾昭霆的声音掷地有声,
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:“母亲若再派人去羞辱她,便只当没我这个儿子。若娶不到清棠,
我顾昭霆这一生,无后也罢!”这话如同一道惊雷,炸得周嬷嬷脸色煞白,踉跄着后退一步。
她看着眼前这个她从小看到大的孩子,第一次发现,他对那个戏子的执念,
已经到了能与家族血脉抗衡的地步。她心头一震,那份根深蒂固的轻蔑,
竟第一次有了丝丝动摇。顾家的风波,沈清棠无从得知。她只是将自己关在排练的暗室里,
一遍又一遍地操纵着皮影,直到指尖磨破,渗出血丝。林老班主端着一碗热茶走进来,
叹了口气:“清棠,别跟自己过不去了。顾家那小子,如今为你做的事,
可比当年多了十倍不止。”沈清棠操纵皮影的手一顿,没有回头,声音沙哑:“班主,
多了十倍的弥补,也抵不过当初一次的伤害。”话虽如此,她的心却乱了。
新剧《长恨歌》首演那日,影花楼座无虚席。顾昭霆就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,
他没有看周围的热闹,一双深邃的眼眸,从幕布拉开的那一刻起,
就再也没有离开过那方寸之间的光影世界。他看着唐明皇与杨贵妃的初见,
看着他们的浓情蜜意,也看着马嵬坡下的生离死别。台上,沈清棠倾注了全部心神。
当演到杨贵妃坠马身亡,三尺白绫断绝生机那一幕时,她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结局。
那股撕心裂肺的悲恸从戏中蔓延到现实,冲垮了她的理智。她情绪激动,指尖一颤,
手中那精美的贵妃皮影瞬间失控,直直地从幕布上坠落下去。“啊!
”观众席里发出一阵低呼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身影霍然从前排站起。顾昭霆的声音,
压过了所有的嘈杂,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抖,响彻整个戏楼:“清棠,我错了,
再给我一次机会!”全场哗然。所有的目光,瞬间从失控的皮影,
转向了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,又齐刷刷地投向了幕布后方那个僵住的身影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沈清棠愣在原地,手中紧绷的丝线缓缓松开,
那失控的皮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。她透过那层薄薄的幕布,只能看到一个模糊而坚定的轮廓。
眼中,水光骤然闪烁。就在这满场寂静,人人屏息的时刻,戏楼的入口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,
紧接着,一个尖细而沉稳的嗓音,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穿透了这凝滞的空气。“静一静,
都静一静。”众人闻声望去,只见一角明***的衣角在门口一闪而过。这滔天的声名,
终究还是惊动了那至高无上之人。贵妃赐绣鞋,
将军跪影台圣旨到——尖细的嗓音划破影花楼清晨的宁静,像一把利刃,
将所有人的睡意剖得干干净净。管事的太监捏着嗓子,将那卷明黄的圣旨展开,
抑扬顿挫地念着。无非是圣上听闻影花楼有一奇女子,擅演《长恨歌》,欲召其入宫,
为贵妃娘娘贺寿献艺。楼里顿时炸开了锅,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色。
这是天大的恩宠,是影花楼百年不遇的荣耀。唯独沈清棠,
那个被所有人簇拥在中间的“奇女子”,脸上没有半点笑意。她的心口像是被针扎了一下,
密密麻麻地疼。三年前,顾昭霆还是京中炙手可热的少年将军,曾许诺要八抬大轿娶她进门。
可最后,他却连送她入宫为妃的勇气都没有,只留下一句“等我”,便远赴边关。如今,
他未曾将她送进那扇宫门,她却要靠着另一个女人的赏识,以一个戏子的身份走进去。
这算什么?天大的恩宠,还是天大的讽刺?贵妃萧婉的驾临,比圣旨来得还要快。
她没有摆任何架子,只带着两名宫女,悄然坐在了戏台下。沈清棠正在排练,十指翻飞,
牵引着台上的木偶,将杨玉环与唐明皇的悲欢离合演绎得淋漓尽致。一曲终了,满室寂静。
萧婉亲自走上台,目光落在沈清棠那双灵动的手上,久久没有移开。
她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,里面是一双精巧绝伦的金线绣鞋。“你这双手,
”贵妃的声音温润如玉,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,“不该只在戏楼里低头。”一句话,
让沈清棠瞬间红了眼眶。她懂萧婉的意思。这是抬举,是赏识,
更是给她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。可她伸出的手,却在半空中生生顿住,
最后还是倔强地收了回来。泪水滑落,她却只是深深一福,什么也没说。贵妃没有强求,
只留下一句“本宫在宫里等你”,便转身离去。
顾昭霆是连夜从三百里外的京郊大营策马赶回来的。当他一身风尘仆仆地出现在影花楼外时,
天还未亮。他没有闯进去,只是在戏台外的青石板上,直挺挺地跪了下去。一夜风露,
晨曦微亮时,他的身影几乎要与清晨的薄雾融为一体。沈清棠推开门,
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。他抬起头,眼眶布满血丝,声音沙哑得厉害:“棠棠,
让我陪你走这一遭。”他知道她怕,怕那深宫,怕那权势,更怕独自一人面对未知的命运。
林老班主端着一碗热茶走出来,叹了口气:“清棠,你若不接那双绣鞋,
便是辜负了贵妃娘娘的心意。你若不带他同行,便是辜负了你自己的心。
”沈清棠看着跪在地上的顾昭霆,又看了看房中那双静静躺在锦盒里的绣鞋,沉默了许久。
最终,她转身走回房内,将那双金线绣鞋,收进了自己的行囊。入宫那日,
顾昭霆换下了一身戎装,只着便服,像个最寻常的护卫,跟在马车旁。行至半路,
天公不作美,骤然下起了倾盆大雨。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车顶上,嘈杂又烦闷。
顾昭霆没有丝毫犹豫,脱下自己的外袍,用手臂撑开,严严实实地挡在车窗上,
不让一丝风雨飘进沈清棠的世界。雨水顺着他的发梢、衣角滚滚而下,
很快就湿透了半边身子,可他站得笔直,像一尊沉默的石像。沈清棠透过车窗的缝隙,
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宽阔背影,紧紧攥着衣角的手指终于微微松开。她没有回头,
只是对着那片风雨,用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:“……你别再来了。
”马车在朱红的宫门前停下。高耸的宫墙如同一只沉默的巨兽,将尘世的喧嚣隔绝在外。
沈清棠抱着她的戏箱,走下马车。她没有再看顾昭霆一眼,
径直走向那扇即将决定她命运的大门。戏箱里,那些描摹着帝王将相、才子佳人的木偶,
正静静地躺着。今夜,它们将不再是木偶。它们是她的千军万马。影动皇宫夜,
情定一盏灯幕布落下,余音绕梁。沈清棠操控的皮影“杨贵妃”在最后一刻香消玉殒,
那坠马时的凄美与决绝,竟让御座上的天子都为之眼眶一热。整个大殿寂静无声,
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那场盛唐悲歌的幻梦里。直到掌声响起。皇后亲自从凤座上起身,
一双美目中满是激赏,声音清越:“以一人之手,演尽生离死别,牵动满座人心。此等技艺,
当得起‘影中仙’三字!”“影中仙”三字一出,满座哗然,这可是天大的赞誉。
小说《头牌是前妻,将军大人每天蹲后台》 头牌是前妻,将军大人每天蹲后台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