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山里别的女孩不一样,我从小便是全家人的指望。
其实原本也不算,全因为我三姑。
我出生时,三姑已经在国外定居多年。
山里的人提起她,总带着“读书读出忘恩负义”的鄙夷。
我家更是绝口不提,只有在酒桌被人逼急了,我爸才会红着眼骂。
“白眼狼,白养她一场。”
骂完又忍不住补一句,“听说在国外挣大钱了,要是肯帮衬家里,我们早搬去省城了。”
我偶尔从奶奶的唠叨中拼凑出三姑的故事。
她是全县有名的神童。
初中毕业时老师踏破门槛劝家里让她继续读,她一定会大有所成。
只是我爷爷觉得丫头片子读再多书也是别人家的,把她关在家里,硬逼她嫁给邻村辍学的男人。
三姑不想嫁,半夜揣着两个窝头跑了,被追回来打了半死,但宁愿死都不嫁。
后来是对门的邻居看不下去,趁人不在砸破窗,帮她逃了。
奶奶每回说到这里,吃瓜的婶子总在笑。
“一个光棍多年的老头有那么好心,还给你闺女路费让她跑?我不信。肯定是你放的,怕你老头打你才不敢认。”
信与不信,反正姑姑跑了。
她命好,逃跑的路上被记者看见,记者把她的事登了报,有好心人收留她还资助她读书。
我五岁那年,村里忽然传出三姑要回国认亲的消息。
我爸红光满面,到处跟人说。
“只要三姐善待家人,知道错了,过去的事我既往不咎。”
三姑来的那天,我们全家喜气洋洋地跑到村口接,可从白天等到晚上,什么都没有。
回家时,却得知对门的老头被开豪车的人带走了。
爸爸踢了一脚我家漏风的门,愤怒道,“外面有什么好的?老不死的东西,指望着那个六亲不认的白眼狼养他。哼!这个林三妹,我真是给她脸了。”
自那天起,爸爸对三姑的恨与日俱增,连带着讨厌我。
侄女肖姑,我和三姑就长的很像。
爸爸生气就开始打老婆。
我妈被打的满嘴是血,我哥躲到房间,我挡在妈妈身前喊,“爸爸!不要打妈妈了!”
于是爸爸把我高高举起来再重重砸在地上。
我再醒来,爸妈已经和好了。
我爸坐在床上抽烟,我妈在一旁给我上药,絮叨着。
“不管怎样,他是你爸。”
“闺女,你和你三姑真的越来越像了,我们只是不想你成为她那样,亲爹亲妈都不认的人。你知道错了吗?”
我不敢看我爸,趴在妈妈怀里,哭着摇头。
“妈,我和三姑不一样。”
那天起,我很快学会了洗衣做饭,在家卖力的劳作。
因为我必须和他们证明,我是好孩子,和白眼狼三姑不一样。
小说《云—雀》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