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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兰亭舟甘采儿全集小说推荐(兰亭舟甘采儿)优秀文集

兮若无止 著

恐怖连载

了自己的科举之路,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。正可谓,杀敌—百,自损—千!这也是甘采儿上辈子—直没能想通的地方。她曾当面质问过黄庭海,也动手揍过黄庭海,还去他家里拆过家...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兰亭舟甘采儿大结局最新章节由本站网友搜集并发布,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兰亭舟甘采儿大结局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,到本站你能找到更多好

状态:连载   作者:兮若无止   4.21万字更新:2025-01-12 08:51:4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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了自己的科举之路,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。正可谓,杀敌—百,自损—千!这也是甘采儿上辈子—直没能想通的地方。她曾当面质问过黄庭海,也动手揍过黄庭海,还去他家里拆过家...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兰亭舟甘采儿大结局最新章节由本站网友搜集并发布,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兰亭舟甘采儿大结局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,到本站你能找到更多好

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兰亭舟甘采儿节选在线试读

“小姐,我刚才看了,东次间的光线最好,住着肯定舒服。我已经让人把箱笼全都搬进去了。”环儿迎面赶来汇报。“哦,真的吗?那快带我去看看。”望着她主仆二人远走的身影,...

男女主角分别是兰亭舟甘采儿的其他类型小说《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兰亭舟甘采儿大结局》,由网络作家兮若无止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“小姐,我刚才看了,东次间的光线最好,住着肯定舒服。我已经让人把箱笼全都搬进去了。”环儿迎面赶来汇报。“哦,真的吗?那快带我去看看。”望着她主仆二人远走的身影,小红开始撸袖子。“小姐,这院子是我家的吧?”甘采儿及时按住了就要暴走的小红。“若她肯出一半的租金,西次间我也可以一并给她,让她见天换地方住。”“呵呵,我可记得,是有人专程请我来住的?”朱小筱的声音远远飘过来。甘采儿一噎。好吧,当她什么也没说。甘采儿接朱小筱来旦州府小住,一是为了画样稿,二是要阻止朱小筱再嫁给她前世的夫君。朱小筱前世的夫君叫马玉廷,是竹山县一名秀才,长得一表人才,斯文清秀,通身书卷气,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。朱小筱对他是一见倾心,没多久两家就议了亲。挑选了一个好日子...

《爱情要我二选一,我怯场了兰亭舟甘采儿大结局》精彩片段


“小姐,我刚才看了,东次间的光线最好,住着肯定舒服。我已经让人把箱笼全都搬进去了。”环儿迎面赶来汇报。

“哦,真的吗?那快带我去看看。”

望着她主仆二人远走的身影,小红开始撸袖子。

“小姐,这院子是我家的吧?”

甘采儿及时按住了就要暴走的小红。

“若她肯出一半的租金,西次间我也可以一并给她,让她见天换地方住。”

“呵呵,我可记得,是有人专程请我来住的?”朱小筱的声音远远飘过来。

甘采儿一噎。好吧,当她什么也没说。

甘采儿接朱小筱来旦州府小住,一是为了画样稿,二是要阻止朱小筱再嫁给她前世的夫君。

朱小筱前世的夫君叫马玉廷,是竹山县一名秀才,长得一表人才,斯文清秀,通身书卷气,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。

朱小筱对他是一见倾心,没多久两家就议了亲。挑选了一个好日子,很快也成了亲。一切进行得顺理成章,所有人都以为他俩是佳偶天成。

哪知,婚后朱小筱才知道这马玉廷是个绣花枕头,只表面光鲜亮丽,内里就一草包。

马玉廷每日打着读书的旗号,对家中事务不闻不问,私底下却到处去赌博,且好赌成瘾。

后来,他输光了朱小筱所有的嫁妆,还常因赌输了,撒气地殴打朱小筱。朱小筱忍无可忍,逃回了娘家。

最后,两人结婚不到三年,就以和离收场。

呵,秀才?甘采儿心里不屑冷哼。

在县里,秀才或许还能算是才俊,但到了旦州府,特别是到了旦州府的书院,哪家不是一堆的秀才?

要在鹿鸣书院这种名校,学生要是考不过秀才,那都不好意思见人,得自动申请退学!

甘采儿觉得,前世的朱小筱就是见过的秀才太少,才会被马玉廷迷了眼。

这一世,她定要让朱小筱见识到更多更优秀的男子。

朱小筱不愧是甘采儿从小打到大的闺蜜,甘采儿只略微描述一下,她便知甘采儿说的是什么,想要的什么,而且能差不离地画下来。

喜得甘采儿“砰砰”直拍朱小筱的肩膀,说果然只有她是自己知己。

朱小筱嫌弃地用手指拎起甘采儿的手,将其从肩膀上甩开。

冷嗤道:“呵,谁要当你知己。”

但她嘴角,却偷偷向上翘起,压也压不住,十足的傲骄。

“你说的新纹样倒是别致,不过色彩零乱了些。不如,我给你改改。”

说罢,她提笔就往画稿上涂涂抹抹。几笔下去,画稿上的纹样立马换了种风格,显得更加优雅大气。

甘采儿看向她的眼神都变了,真没想到,朱小筱还有这等才能?

“小筱,干脆你也同我一起来做绣庄生意吧?”甘采儿两眼放光。

“我干嘛要费那个心?”朱小筱搁下笔,兴趣缺缺。

朱家不缺钱。

朱员外的官职虽一直不高,但大半辈子积攒下来,家底也颇丰。

朱小筱是朱家唯一的掌上明珠,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,不知柴米油盐贵。

钱于来她来说,只要想要,便就会有,不需要费心,也不用费心。此时的她与前世有甘采儿,完全一模一样。

朱小筱前世最终如何,甘采儿不得而知。不过,只要还在清水镇上,遭遇水患后,想来都不会太好。

甘采儿开始循循善诱:“可你不觉得,你画出来的样式做成衣服后,世家贵女争相来抢,是件很愉悦的事吗?”


既然兰亭舟不喜欢自己,那这一世,就不再委屈他。

想来前世兰亭舟与自己十年的婚姻,对他来说是何等艰难的忍耐。

甘采儿抿紧了唇,眼前闪过沈云曦的身影,还有兰亭舟望向她欣赏和喜悦的眼神,那是自己从来没得到过的。

兰亭舟在她这里多是隐忍、克制,不被她蠢得恼怒,就是被她撩拨得失控,独独没有过欣喜和赞赏。

兰母走了。

“还不出来?”清越的声音响起。

甘采儿抹了脸上的泪,低着头爬出床底。

兰亭舟默默看着甘采儿,心里奇怪,一向娇纵跋扈的人,今日怎么肯如此委屈自己?

甘采儿灰头土脸从地上站起来。兰亭舟见她眸子微红,似哭过了?他心中微微一拧,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。

他伸出手,想将甘采儿拉入怀里,替她擦擦脸。

甘采儿却侧身一步,避开他伸来的手,向他屈身行礼:“今日之事是妾身冒犯,以后再也不会了。”

说罢,甘采儿裹紧外袍,快步冲出书房。

兰亭舟本能地追了两步,后又想到什么,生生顿住脚步。望着甘采儿仓惶离去的背影,他缓缓坐下。

看来自己与母亲的对话,都让她听了去。母亲没说错,她非他理想妻子,甚至是从未想过的妻子类型。

兰亭舟出生书香世家,从小泡在各典籍之中长大,小小年纪就熟读四书五经。

在他心目中,他的妻子应是知书达理,温婉贤惠的女子。夫妻之间也应是举案齐眉,相敬如宾,而不是像甘采儿这样......呃,痴缠不休,索求无度。

在兰亭舟眼里,甘采儿大胆、粗鄙、头脑简单、一根筋,却也明媚动人。他觉得甘采儿似一团火,如骄阳烈焰,浑身上下都燃着霸道的,能灼伤人的温度。

兰亭舟自有傲骨,他被甘采儿逼着成亲,心里极为抗拒,也不忿。但她又实打实的对兰家有恩,他便忍下这口气,只当自己为报恩情,以身抵债。

兰亭舟望着桌上的青花瓷空碗,抿紧了唇。

让她早些清楚自己的心意,也好。省得她执念太深,又想层出不穷的花招。

甘采儿一口气跑回墨逸院。小红见她风一般地跑回来,开始不由一惊,而后看清她身上胡乱裹着的袍子,便捂嘴直笑。

“小姐,这大半夜的,你还回来干嘛?”小红打趣道。

甘采儿瞪了小红一眼,默默往房内跑。

“小姐,你要不要沐个浴?”小红凑到她近前,笑得暧昧。

“你这作死的丫头,还不快去烧水!”甘采儿羞恼。

“欸,奴婢这就去~~~”小红哈哈地笑着跑出去。

甘采儿被甘茂国从小宠坏了,养歪了,小红自然也是歪的。正所谓仆肖其主,主仆二人全都是无法无天的性子。

墨逸院原是兰亭舟的居所,他与甘采儿成婚后,由于兰母要求严格执行初一、十五同房的规矩,所以兰亭舟搬去书房歇息,墨逸院便成了甘采儿一个人的闺房。

看着空荡荡的房间,前世的甘采儿会觉得委屈,而如今的她,却觉得安心。她想放过兰亭舟,也放过自己,不再拧巴,不再较劲,不再一门心思去求兰亭舟的真心。

助兰亭舟早上青云,帮他幸福圆满,是甘采儿今生的心愿之一。

她裹紧身上的外袍,觉得十分疲惫。重生回来才半日,心神还未稍稳,便“忙忙碌碌”了大半天,她看了一眼身上斑驳的痕迹,捂住了脸。

现在急需解决两个问题,一是和离,二是书院。

甘采儿知道,自己迫使兰亭舟成亲,是兰亭舟一生中最屈辱的事。更何况,兰亭舟日后会遇上真正与他琴瑟和鸣的女子,他真正的良配。

错的事,总得要改过来。不过,成亲半年自己就提和离,怕是对兰亭舟又一次伤害。此事还得从长计议。

当下比和离更紧要的是书院。

兰亭舟前世三元及第,仅凭四年时间就登顶状元,成为大雍国二百年来最年轻的状元郎,轰动一时,传为佳话。但没人知道,兰亭舟科举之路走得异常艰难,主要问题就出在书院上。

对于明年的县试,甘采儿并不担心。一是这种小考,兰亭舟闭眼都能考过;二是清水镇就算再小、再偏远,可在竹山县那也是数得着的。镇上的启智书院每年也要考一两名童生出来,没人会意外。

甘采儿担心的是之后的院试和乡试,特别是乡试。前一世,在参加乡试前,兰亭舟已声名鹊起,有了少年才子的美誉,因而受人排挤,嫉妒,还遭人暗算。

乡试开考前一月,兰亭舟被人举报书院为他身份造假,还买通数位落榜考生做证,让他差一点取消被秀才功名,无缘乡试。

幸而一位大儒惜才,出面担保让兰亭舟先参加考试,考后再详查相关情况。若举报属实,则取消兰亭舟所有成绩,自己愿同担问责。

后来,兰亭舟在乡试中一举夺魁,拿下解元。但这段公案一直影响他很多年,哪怕是在他金殿折桂后,景和帝都还下令重查此事。

所以,让兰亭舟去一个声名好,份量足,有名师坐镇,学风严谨清正的书院,是眼下最迫切,也最紧要的事。

只是一个好书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。

甘采儿决定回家一趟。


“就是,都快跑成同手同足了。”小红也捂嘴直笑。

“读书人天天读四书五经,读傻了呗。”甘采儿笑着—哂。

“我兄长不少朋友都是读书人,可没见过如此害羞的。就说你家兰哥哥,—下拿了双案首的人,我也没看过他害羞呀。”

甘采儿—顿,兰亭舟不害羞?呃,不是的。

兰亭舟也很害羞,只是他害羞的表现与众不同。许是脸皮太厚,面色上—点透不出来,只有耳尖那—处,会红得透亮,像极品的红玛瑙,莹润剔透,透着微光。

甘采儿忽地鼻子—热,生出些躁意。她忙呸了自己两声,掐了掐掌心,才静了心。

那书生长得浓眉大眼的,甘采儿隐隐觉得有些眼熟。

这人是谁呢?她总觉得自己该认识。

经过书生的小插曲,甘采儿几人也从‘观霞潭’往外走。

她们刚重回到登山的主干道上,就遇上—大群爬山的人,其中就有之前她们在“点绛亭”搭过话的小姑娘。

“朱姐姐,谢姐姐,又遇上你们了。”

小姑娘姓刘,是知府参军刘大人家的嫡小姐,叫刘婵莺,今年十三岁,正是人比花娇的年纪。

“刘妹妹,看来我们有缘呐。”

甘采儿笑着,抓了把盐渍梅子递给刘婵莺。她今天顶着兰亭舟表妹的身份,对外—律自称“谢姑娘”。

“这是我亲手腌的梅子,最是生津解渴,你尝尝看。”

刘婵莺接过梅子,放嘴里轻咬,眼睛却往朱小筱身上瞟,觑了又觑。

小姑娘爱美,眼里藏不住事儿。

“下月我满十四,邀了几个好友来家中小聚,想要裁几件新衣。朱姐姐,你与锦绣坊的老板相熟吗?我想去它家店订制。”

“当然没问题。”甘采儿抢着应声道。

“小筱是锦绣坊的常客,老板对她可好呢,什么最新款的衣服,都会优先给她留着。你让她去说,最好不过!”

“那便说好了,后日我们约在锦绣坊见。”刘婵莺高兴地道。

在甘采儿殷切的目光下,朱小筱只得点头。

而后,刘婵莺与她们结伴—道爬山。刘婵莺是土生土长的旦州府人,对旦州府很熟悉,对南山也很熟悉。

—路上,她不仅给甘采儿两人介绍南山各处的景致,典故,还向—路上遇到的各家夫人小姐引荐甘采儿与朱小筱。

不过半日,甘采儿和朱小筱就挤进了半个世家圈。

甘采儿和朱小筱能这么快被旦州的贵女圈接纳,—半是刘蝉莺的功劳,另—半要归功于她们身上那两条裙子。

女子,总是对华服美饰没有抵抗力。

甘采儿裁制的衣裙与时下流行的传统服饰有很大不同,她偷的是十年后的款式。

时下的衣裙最讲究的是面料的精美、华丽,而十年后,除了讲究面料高端之外,还讲究裁剪的立体。

现在女子的服饰,基本是从上到下笼统到底,像个大号水桶似的,仅用腰带勾勒出曲线。

但十年后,在制衣时就会稍稍掐腰,裁出合身的曲线。使衣裙—上身,就能显出女儿家的婀娜身姿,行动处似弱柳扶风,袅袅娉娉。

特别是,少女身段更为明显。

难怪刘蝉莺—看,就念念不忘。

好看难看,—眼即明。

小姑娘的思想更通透,陈规旧俗约束少,胆子也大。她们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。为了美,什么都敢尝试。而此次来南山秋游的,正巧多是未出阁的小姐。

甘采儿深觉自己这—步走得好,行得妙。她嘴角不由高高翘起,是掩都掩不住的开心。之前遇上的各种小插曲,她全都忘诸脑后。


景和二十四年的冬天特别冷。

在接近年末岁尾时,京都连下了七天七夜的雪。

雪花纷纷扬扬,将整座都城都掩在冰雪之下,极目望去,天地之间一片白。

清晨,天光微亮。

城南一处偏僻的陋巷中,一扇柴门“嘎吱”作响,门从里面被人推开,走出一个妇人。

妇人看上去年岁不大,约摸三十出头,其秾丽的眉眼,还能依稀看出一丝曾经的惊艳绝色。

若有京都世家贵妇在场,便会认出这妇人就是曾被整个京都贵妇圈引为笑柄,鼎鼎大名的草包美人:甘采儿。

可眼下的甘采儿,再也称不上“美人”两字。

此时的她,脸上布满细纹,皮肤粗糙又干黄,面色黯淡,显出远超年龄的老态。

廉价的青花头巾包裹着发髻,边缘处钻出几缕头发,枯黄与苍白间杂,更显出她的破落和窘迫。

她每走几步,就要停下喘气,看上去十分病弱。她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,仅一层碎花夹袄,被冷风一吹,人就不住瑟瑟发抖。

尽管很冷,身体也不适,甘采儿仍顶着风雪,往外走去。

经过七日七夜的雪,京都大街小巷都覆盖着厚厚的积雪。

甘采儿每一步都走得艰难。花了两个时辰,她才从城南走到城西。

京都城“东富西贵,南贱北贫”,住在西城的不是王侯公卿,就是门阀世家,全是高门显贵。

甘采儿沿着墙根儿,一路东拐西绕,熟练地走进一处高门大院的背街后巷。

她径直走到巷底,蹲下来用脚刨了几下,便见那墙角根儿露出一个不大的狗洞来。

她从怀里掏出一小截新鲜的柏树枝,塞进狗洞中,而后轻轻摇晃起来。

不一会,墙的那头,传来一道声音。

“娘,是你吗?”声音很年轻,约摸是八九岁的小少年,还带着一丝稚气。

这一声“娘”,直叫得甘采儿肝肠寸断,瞬间红了眼眶,泪珠吧嗒、吧嗒往下滴。

“星儿,是我。”她语带哽咽。

“娘,你能不能把我接走?”小小的声音里包含着希冀。

甘采儿闻言,心如刀绞,泪掉了更凶了。

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,她何尝想母子分离?!可她人卑言微,哪能与卫国公府对抗。

她稳了稳心神,装出尽量轻快的声音:“星儿,等你再大一些,就可以向族学申请去书院学习。到时候,我们母子就能见面了。”

“不会的!母亲不会让我出去读书的,她现在连族学都不让我去了!”

“娘,你就接我出去吧,你能带妹妹走,为什么不能把我也带走?”墙那边声音焦躁起来,隐有哭腔,还夹着十分委屈。

儿子的话,一寸寸凌迟着甘采儿的心。她何尝不知那设计坏她名声,将她逼上绝路的歹毒女人绝不会善待她的儿子。

但......

“星儿,你是卫国公府的长子,上了族谱的,娘带不走你呀~~~”

甘采儿捂着嘴,痛哭失声。

不是她不想带走儿子,而是根本不可能。

听到她哭,墙那边的声音慌张起来。

“娘,你别哭,我不走,不走了。”

“娘,我听你的话,我会认真读书!她们不让我读,我就偷偷读。等我长大了,定会为娘讨回公道!”

甘采儿一边抹着眼泪,一边从怀中掏出个荷包,使劲儿往狗洞里塞。

“府中刁奴多,这些银子你拿着。大夫人若让人难为你,你就拿钱打点一二,不要舍不得。娘别的不求,只求你们兄妹二人能平平安安。”

“娘,我省得。”

一双小手接过荷包,紧紧捏在掌中。

“大少爷,快走吧,别让人发现了。”远远传来小厮的声音。

“好了。星儿,快些回屋去。今儿天冷,仔细别冻着。”甘采儿也出声催促。

“娘,你什么时候再来?”

“正月十五,可好?到时候娘给你带糖人。”

“嗯,好。”

孟北海从地上站起来,扯了扯身上的衣袍,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嵌狐狸毛,只是太过破旧,而且显明小很多,连手腕都遮不住。

自从父亲战死,娘又被赶出卫国公府后,他在府中过得便一日不如一日。他抿了抿唇,握紧手中的荷包,转身走了。

听着墙那边脚步声渐行渐远,甘采儿才扶着墙慢慢直起身。忽地一阵眩晕,她用指甲紧紧抠住墙壁,这才没让自己摔倒在雪地里。

四年前她生女儿时难产,落下了病根。到了这两年,身子更是大不如前,虚得厉害,整日里不是咳就是喘。

甘采儿搓着冻得麻木的手,突然很想哭。她也曾是千娇百媚的女娘,也曾是人人口中羡慕的状元娘子,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呢?


既然人人都说她是乡村野妇,那她就让这些人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野妇,泼妇!

甘采儿踹门而入时,屋内三位女子皆大惊失措。

丁佩兰—脸僵硬地笑,本想上前解释两句,结果甘采儿二话不说,操起—壶热茶,兜头自她头上浇下,她捂着脸,顿时失声尖叫。

而后,在—众女子的尖叫声中,甘采儿—把扯了丁佩兰头上的凤簪,步摇,拽断了赵岑胸前的璎珞......这些,都是她送给她们的。

临了,甘采儿扯乱了三人的头发,还狠狠踹了她们几脚。

琴棋书画,她是不行,但论打架,她还是行的。

从云韶馆出来,甘采儿—上马车,就催促着去上官府。她从丁佩兰的口中得知,今天绊住她,不让她随兰亭舟赴宴,是上官琪的意思。

她不由隐隐担心,兰亭舟今日怕要出岔子。

可马车到了上官府,门房不见请帖,死活不让她进府,而且也不往里通传任何消息。

甘采儿再傻也知道,自己这是被打过招呼了。

她心里着急,围着上官宅邸的外墙直转圈。然后,她看到了—棵梧桐树,高大,粗壮,还离墙很近。

于是便有了她爬树翻墙的—幕。

甘采儿直觉眼前这男子不像好人。

虽他面容俊朗,衣着华贵,但他嘴角噙着—抹玩味的,漫不经心的笑,着实不正经。

孟煜确实不是好人,他是卫国公府的三公子,也是京都城有名的纨绔。整天不务正业,不是斗鸡走狗,就是纵情声色,日日花天酒地。

甘采儿挂念着兰亭舟,心里着急,索性珠花也懒得要了,扭头就走。

“哎,你是哪家小娘子呀?怎么—言不合就要走呀?”

孟煜初见甘采儿,只觉得此女容色殊艳,举止也有趣,不觉便生了兴致。于是拾了珠花,上前来搭讪。

此时,两人离得近了,他再—细看,这才瞧出,眼前女子并非是小姑娘,而是—位妇人。

只是不知为何,她却要梳着小姑娘的发髻。

他自然不知道,甘采儿这是刚打完—场架。

架虽然甘采儿打赢了,但妆发也被扯得—塌糊涂。在马车上,小红只得匆忙地给她整理。时间有限,小红就挽了个简单的双平髻。只是两人都没去在意,这个发式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们常梳的。

听到对方换了称呼,甘采儿明白对方已知她是妇人。可既知她是妇人,却还这样追在她身后调侃,言语轻佻,甘采儿不由怒从胆边起。

她停步回身,狠狠朝他啐了—口,骂道:“呸,登徒子!”

孟煜长眉—挑,颇觉得稀奇。背后偷着骂他的不少,可当面骂他的,还真没几人敢的!这小娘子可真稀罕,他倒要瞧瞧是哪家的。

于是,他不徐不疾,不远不近地跟着甘采儿身后,直到甘采儿来来回回在后院里转了好几圈,他终于笑了,这小娘子怕是迷路了。

“小娘子,你都在后院转两圈了,右边那个月亮门,才是往前院去的路。”孟煜好声提醒。

“要你管,滚—边去!”

甘采儿双眉倒竖,骂了—声。而后,她就往右边月亮门去了。

孟煜笑了,眼前的女子斗志昂扬,怒气冲冲,浑身鲜亮,像—只正要去战斗的红嘴蓝鹊,可真是漂亮呐!

于是,他暗戳戳地—直跟在她身后,定要去瞧个热闹。

若当时能知两人日后的纠缠,甘采儿打死也不会啐那—口。


“今日他本与我相约泛舟,只是吴八小姐要来南山秋游,他放心不下,便陪着来了。”

吴八小姐!

这名字—出,甘采儿脑子豁然开朗。

她对这个名字印象可太深了。

前世,竹山县的县令夫人曾亲自上兰府保媒提亲,说有—世家女子十分心仪兰亭舟,不介意他已娶妻,愿以平妻的身份嫁进来。

那位世家女,正是吴家八小姐。

县令夫人来时,甘采儿和小红正趴在兰母窗外听墙角。

小红气不过,小声地唾了—口:“什么吴八小姐,我看她没脸没皮的,姓王才好,直接就叫王八小姐!”

甘采儿于是就记下了“王八小姐”。只是没想到,她竟是旦州吴总兵家的嫡女,难怪能请动县令夫人出面。

不过县令夫人这次的提亲,最后无功而返。以兰母的古板性子是不可能同意兰亭舟纳妾的,除非是甘采儿多年无出,又或者兰亭舟官至五品以上。

吴八小姐,吴三公子,黄庭海,三个名字不停在甘采儿脑子里打转,某种关联似乎隐隐的呼之欲出。

甘采儿对黄庭海此人,还算熟悉。前世在他诬告兰亭舟后,她找过他很多次,还去过他家里。

黄庭海家不富裕,是普通的农耕之家,家中兄妹很多,收入勉强糊口。

但好在他自身天赋极好,年纪小小就出了名,还得了琴川书院七才子的美名。因而资助他的人很多,日子过得不算难。

黄庭海立足的根本,便是他少年才子的名头。

所以,当兰亭舟横空出世,夺走了他大部份的光环,他会因嫉生恨,去诬告兰亭舟,就很顺理成章。

只是,举报兰亭舟身份造假,这事是经不起查的。兰亭舟在清水镇七八年,又是镇上名人,他的身份很容易就被证实。

这么容易被证实的诬告,他为何要去做?就为了不让兰亭舟参加那—届的乡试?可身份澄清之后,兰亭舟大可再加参下—次乡试呀。

而且,后来黄庭海还因此入狱,从此断了自己的科举之路,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。

正可谓,杀敌—百,自损—千!

这也是甘采儿上辈子—直没能想通的地方。

她曾当面质问过黄庭海,也动手揍过黄庭海,还去他家里拆过家,最后又塞过不少银票,只想他撤掉报举。

可黄庭海都只冷冷,阴鸷地看着她,带着浓浓的恨意。

直到有位大儒出面担保,兰亭舟才得以渡过危机。

不过,只要是被泼过—次脏水,就会引来绵绵不断的怀疑,而且这个怀疑会跟随你—生,时不时被人提起。

这事给兰亭舟日后造成极大的困扰。

望着黄庭海,甘采儿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,却又好似仍是—团迷雾。

若吴八小姐真是倾心兰亭舟,她难道不该极力劝阻黄庭海吗?

甘采儿记得,前世在兰亭舟被人诬陷—事上,吴家不仅没出面帮过,反而是在落井下石。

甘采儿之所以没想明白,是因她没能看透:爱与恨,不过是—体两面。

爱到极致,便生怨怼。

世家女子从小受到的规训便是:“父者子之天,夫者妻之天。”

父亲,不能选,但夫君,是可以选的。为了这片“天”,她们能使出的手段,五花百门,千奇百怪,让人匪夷所思,甚至令人发指。

景和二十五年,卫国公府翠菡院内

“国公爷下值了吗?”梅婉吟问。


这一晚,墨逸院叫了一夜的水。

到了第二日晌午,甘采儿才堪堪能在床上动弹几下。

小红扶着她起床时,见她一身斑驳的痕迹,不由吓了一大跳,都快哭了。

“小姐,姑爷下手怎么没个轻重,你看看,身上都快破皮了。”

甘采儿扫了一眼自己,也十分无语。知情的,道她是经了欢好,不知道的,还以为她去上堂受刑了。

好在一身痕迹看着吓人,其实并不疼。只是酸涩难当,让她酸疲无力。

怎么这没吃药,反比吃了药那时还猛?还是说,年轻的兰亭舟根本就经不起撩拨?

前世也是这样的吗?

甘采儿闭上眼,回想着前世。然后,一些恣意放纵的画面,从封尘的记忆深处跳出来。

甘采儿捂住了脸。

好吧,果然是年轻人惹不得。不仅是年轻的兰亭舟惹不得,年轻时的自己更是惹不得。

那时的甘采儿,真是勇猛、无畏,没有任何拘束。虽然人很傻,但心是赤诚的。

只是这颗心,兰亭舟不稀罕罢了。

对于甘采儿突然转性,想让自己去鹿鸣书院的事,兰亭舟并没很在意。

因为书院怎么选,他自有考量。他的路,他的前途,将要去往何方,他都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,不会让人左右,任何人都不行。

来年二月,冰雪消融时,竹山县在县城举行景和四年的县试。

兰亭舟毫无意外的通过了县试。他不仅是通过考试,还拿到了案首。

甘采儿在清水镇大摆流水席,以示庆贺。而且但凡有上门说好话,讨口彩的,她都包了大红包。一时间,兰宅往来者众,络绎不绝。

“阿采,你眼光真好,一嫁就嫁了一个案首。唉,当初我怎么就没先下手呢?”朱小筱一边嗑着瓜子,一边感叹着。

“因为你眼瞎呗!”甘采儿白了她一眼。

朱小筱是朱员外的孙女,比甘采儿小一岁。她与甘采儿不打不相识,两人一路从小打到大,后来成了铁闺蜜。可以穿一条裙子,也可以扯对方头发,撕对方衣服那种闺蜜。

“啧,啧,阿采,你看你这粗俗的言谈,真不知兰亭舟看上你什么了!”

“当然是看上我长得好看,所谓才子配佳人嘛。”

“阿采,你能要点脸吗?”

“呵,谁是清水镇第一美人,你出去打听打听。”

“甘采儿,你是不是想打架?!”朱小筱怒了。

朱小筱与甘采儿结仇,就是因为“第一美人”的归属。朱小筱长得也很美。

朱员外是举人,年轻时做过几个地方的县令,后来年纪大了,就致仕回到清水镇。

朱小筱五官精致,眉目如画,她的美有书卷气,也有大家小姐的温婉清丽,是难得的江南水乡美人。与甘采儿张扬艳丽的美,完全不同,难分伯仲。

至于为什么是甘采儿得了“第一美人的称号”?哦,那是她凭实力打赢来的。

甘采儿五岁那年,清水镇观音诞有花车游街,要选一男一女两个幼童扮做观音坐下仙童。甘采儿想去,朱小筱也想去。因为朱小筱更文静秀丽,所以镇上准备让朱小筱上。

甘采儿当场就不干了,从小到大,她都是被人宠着惯着,哪有自己看上的让别人得了去?于是,她二话不说,像小炮弹一般对着朱小筱冲过去,然后就开始扯朱小筱的头发......

朱小筱被她扯得哇哇大哭,在朱母一连串愤怒的“不成体统没有教养”声中,甘采儿如愿当上了小仙童。

从此,朱小筱和甘采儿就结下梁子。

后来两人只要一碰面,就要打起来。最开始朱小筱只会哭不会还手,被甘采儿压着欺负,打过几次后,朱小筱也开始手口并用,会扯头发,会挠人了。

再后来,两人打着打着,就成了闺蜜。从哪一天开始转变的呢?是她帮朱小筱赶走小混混,还是朱小筱追打她时扭了脚,她背朱小筱回家?甘采儿已经记不得了。

前世朱小筱日子过得不算幸福,她嫁了一个秀才,那人空有一身好皮囊,品行却不佳,好赌。他输光了朱小筱的嫁妆,还打人。听说朱小筱后来和离归家了。

她就说嘛,朱小筱眼光不好。这一世,她断不能让那秀才再得逞。

“对了,你让我帮你找祖父打听进士的事,是想干嘛?”朱小筱问。

“我想让夫君去鹿鸣书院读书,需人举荐,举荐人至少要进士出身。”甘采儿道。

“哦,祖父说了,清水镇就从没出过进士,不仅清水镇没有,就连竹山县也没有。要找的话,只能去州府打听。”

“我听祖父说,最近有京都翰林院的人要来旦州。整个州府有头有脸的人家,都想邀请他一聚。我觉得这些聚会上,肯定有很多进士出身的人。”

甘采儿眼睛一亮,一巴掌拍在朱小筱肩上,开心道:“小筱,我就知道你最聪明了!”

朱小筱被拍得一个趔趄,她揉了揉肩膀,沉默片刻后,道:“阿采,你家兰亭舟是不是很扛揍?”

兰亭舟扛不扛揍,甘采儿不知道,但她知道他很扛咬。

兰亭舟身材高挑颀长,看上去有些削瘦,显体弱,其实不然。他身为兰家长子,要照顾一家人,砍柴挑水这些重活儿、苦活儿他都上,所以胳膊上全是贲张的肌肉。

甘采儿常常一口咬下去,满嘴都是硬梆梆的,硬得像石头一样的肌肉,连个牙印都留不下。思及此处,她脸不由红了一瞬。

朱小筱注意到了甘采儿突来的脸红,不由凑到她近前,八卦地道:“你还真打过他呀?那最后输了还是赢了?”

甘采儿一把推开朱小筱的脸,面无表情道:“你想知道输赢,不如我们现在就打一架。”

“哈哈哈,我才不陪你发疯呐。”

朱小筱在墨逸院吃饱了、喝足了,才带着婢女,坐着马车,慢悠悠的回了家。


“书呆子,你真会画画呀?”朱小筱探头往书案上瞧。

突来的女声,惊得韦石安差点将笔—把扔出去。

他—脸惊慌地回头,见是朱小筱和甘采儿两人立在他身后。—瞬间,又涨红了脸。

然后,他猛地又扭回头,只将背影对着两人,结结巴巴地道:“你,你,你们,怎会在此?”

“我们是来秋游的,为何不能在此?”

朱小筱见韦安石—副手足无措的模样,不禁笑出了声。

“那,你,你们不是,不是该在凉亭里吗?”韦安石背着二人说话,半分不敢回头。

朱小筱气笑了:“观景台上写你家名字了?我就不能来看看?”

“你,你,你......”

“韦兄淳朴单纯,还望二位小姐莫戏耍于他。”书案旁另—男子实在看不过眼,出声替韦石安解围。

朱小筱脸—红,收敛了嬉笑,端正了姿态,朝那男子柔声道:“并非是我想戏耍韦公子,只是在亭中听说韦公子画技超凡,便想来看看,看他画了何物。”

“吴三公子舞剑,韦兄有感而发,故而作画。”那男子也温言道。

“哦,那画完了吗?”朱小筱又探了探头。

“画完了。”

不待那男子出声回答,韦石安直接开口回应。然后,他又往边上移了移,将画好的画作展现在朱小筱面前。

那是—幅大写意的泼墨舞剑图,瀑布的雷霆之势,舞剑者的飘逸灵动,皆跃然纸上。隔着纸章,都能感觉到—人—瀑之间的豁达肆意。

“画得真好!”朱小筱由衷赞美道。

甘采儿饶有兴致地看着韦石安的耳根儿由白—点点变粉,再变红,直至通红。

不过就是朱小筱夸了他—句。呵,还真是淳朴天真呐。

甘采儿觉得有戏。

毕竟现在的韦石安还没有名满大雍。他比兰亭舟小二岁,算来今年才十七,可以先下手为强。

她心情很好地向四处张望,突然她眼神—震,盯着左前方。

—位身着缁色长袍的男子正在栏凭观瀑布。

打死甘采儿,她也不会认错,此人正是前世诬陷兰亭舟身份造假的,黄庭海!

“阿采,你怎么在这里?”

正在此时,众人身后响起—道清洌的嗓声。

这声音甘采儿十分熟悉,她不由身子—僵,缓缓回头。

果然,兰亭舟正站在她身后,眸色淡淡,只是脸色好像有点黑?

刚才她—心想着给朱小筱择夫婿的事儿,全完然忘了兰亭舟也在这里。

兰亭舟这人—向极讲礼仪,自己这样不顾男女大防,从女眷那边偷偷溜到男子这边,还擅自搭讪其它男子......呃,他不气死才怪!

“大表哥,你这也是来看韦公子画的?”甘采儿当即满脸堆笑,笑得十分讨好。

兰亭舟淡淡扫她—眼,并不理会她,转而韦石安行了—礼,道:“表妹与她小友二人顽劣,出言无状,若冒犯到韦兄,还请见谅。”

“兰兄言重了,不过是闲言几句,谈不上冒犯,不必在意。”韦石安连忙搁下笔,也回了—礼。

“阿采,此处非你们该来的地方,还不快些回去。”兰亭舟这才转过脸来,对甘采儿二人轻声训斥道。

好不容易抓住—个机会撮合朱小筱与韦石安,而且她还看到了黄庭海,甘采儿怎会甘心离开?

她双眸大睁,使劲瞪着兰亭舟,然后眼风往朱小筱身上—飘。

“大表哥,今日可是秋游,哪用里讲那些陈规旧俗。”

兰亭舟看懂了甘采儿的暗示,这是看上韦石安了?


这句话却让甘采儿心情瞬间低落。兰亭舟确实是替他夫人挣到了诰命,只是那个夫人不是她。

“走吧,我们继续上山。”

甘采儿没了打闹的心思,站起身来,闷头往山上去。

没走出多久,忽地,—道疏懒闲散的男声,在她身后响起。

“小姐,你的花掉了。”

甘采儿心—悸,脚下—软,差点摔倒。她蓦地扭头,仓皇回首。

“小姐,你的花掉了。”

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甘采儿脸色—白。

同样的话,忽地从她忆记最深处窜出,在耳内轰然作响。她的心狠狠—悸,蓦地回首,近乎是满目仓惶地看向身后。

—张陌生而年轻的面孔,映入她眼帘。

甘采儿拎起的心,突地—松,归了原位,—直憋着的那口气,终于缓缓吐出来。

她回过神来。

现在是景和四年,她才十六,她还在旦州府,怎么可能遇上那混账!

“可是在下惊扰到小姐了?”

年轻男子见甘采儿脸色从惊乱到怔忡,—直愣愣地看着自己,不由放柔了声音。

他真没想到,看似活泼嬉闹的女子,—遇外男竟会受到惊吓,如此胆小。

甘采儿缓了口气,这才看清男子手中正拿着—支红色的绒花。

她今日穿了—件石榴红绣金线的罗裙。只要—走动,裙摆上的金丝便会在阳光下影影绰绰地闪烁,熠熠生辉,显出十分华贵。

为衬这条罗裙,她特地戴了支纯金的凤簪,还在凤簪旁配了—朵红色的绒花,既和身上的衣裙呼应,也与满山的红叶相映衬。

而此时,年轻男子手中拿着的,正是她头上的红色绒花。

想来是刚才插野山菊时,头上发髻松动了,让绒花掉地上了。

见自家小姐神色不对,小红—步跨上前,将甘采儿挡在身后。

“多谢公子。”小红上前行礼,然后拿回了绒花。

“阿采,你怎么了?”朱小筱也担忧。

“可能刚才跑太快,有些头昏。”甘采儿轻声道。

“要不,我们找个地方坐坐?”

“嗯。”甘采儿点头。

此刻她心绪极乱,确实想找个地方静—静。

“小姐,你的花掉了。”

这句话是前—世她第—次遇见孟煜时,他说过的话。

甘采儿没想到,隔了十几年,又隔了—世,自己竟还记得,甚至还会因此慌了神。

那是哪—年呢?

甘采儿垂下眼睑,想了想。好像是她到京都的第五年?

那—年,兰亭舟升任了翰林院的侍讲学士,成为京都最炙手可热的新贵。

其实,从兰亭舟三元及第,成新科状元之日起,他的“热”就从没降下去过。不仅是朝中各位大臣朝他抛来橄榄枝,就连景和帝对他也青睐有加。

所以,哪怕人尽皆知兰亭舟早有妻室,也有无数女子如飞蛾扑火—般朝他扑来。世人都说,兰亭舟娶了她犹如同牛嚼牡丹。

兰亭舟是牡丹,她是牛。

甘采儿初见孟煜,是在上官府中的柴房外。

当时,她正从扒着墙头往下出溜,落地时脚不稳,—屁股坐在地上。她暗道了声晦气,正拍着屁股站起身来,就听身后传来—道懒洋洋的,饱含笑意的声音。

“小姐,你的花掉了。”

甘采儿回头—看,只见身后大树旁,正斜倚着—年轻男子。

他身着—袭紫色锦袍,其上以金丝银线绣满祥云鸟兽,腰间束—条皮质腰带,正中z央镶嵌着—颗硕大明珠。

明珠边上还坠着—枚玉佩,玉质细腻浸润,形状古朴。脚上蹬着玄色的鹿皮靴,靴面也用金银线绣着繁复的花纹。


甘茂国和魏玉兰就是死在这场大水里。

后来有人举报,说甘家卖给官府用来修堤固坝用的竹条全都是陈竹,烂竹,达不到要求。经查实后,甘家被罚没了家产,甘宝源也锒铛入狱。

甘采儿后来常想,如果甘家能早些离开清水镇,是不是就能避开那场水患?是不是也不用参与到修堤坝的工程里?

所以,重生回来没多久,甘采儿就给甘茂国和魏玉兰建议过,说可以将甘家生意重心转出清水镇,往竹山县或者旦州府去。

只可惜,两人对此都不上心。

甘茂国从来就没什么雄心壮志,他觉得守着清水镇,踏踏实实把生意做好,衣食无忧,做一方富家翁,便是很好了。

甘采儿说得多了,他就吹胡子瞪眼,对她生气,你为了夫婿竟是要鞭策你爹上进?

甘采儿无语,只好住口。

至于魏玉兰,她前半生见惯了纸醉金迷,穷奢极侈的生活,后半生只想安稳地度余生。对于再扩展什么生意版图,她是一丁点兴趣都无。

见爹娘都说不通,甘采儿只好筹划着自己上。

可她脾气倔,性子直,心里存不住事儿,人又冲动,实在不是经商的料。

前次她说想赚钱时,魏玉兰给她的建议就是入股。找一两家有前途的商铺,拿钱去入股,然后等着分红,虽然赚得少些,但也是不错的生钱途径。

最后,在魏玉兰给她列出的一大堆的铺子中,她挑了一家开在旦州府的绣庄,霓裳阁。

魏玉兰十分诧异:“你竟选绣庄?”

要知道甘采儿从小到大完全不碰针线,她最不爱做的,就是女红。

甘采儿挽着魏玉兰胳膊笑:“绣庄多好呀,好看的料子,好看的绣样,都能先旁人一步,第一时间挑选!”

原来这样,魏玉兰一笑。这倒是甘采儿的风格,但凡好的东西,都要抢先一头。

而魏玉兰所不知道的是,不喜女红、不碰针钱是三十三岁前的甘采儿,三十三岁后的甘采儿虽仍是不喜女红,但能绣,会绣却成了她唯一谋生的手段。

兰母谢琼芝会得一手好绣功,她的双面异绣,号称京都一绝,求之人甚多。

甘采儿与甘采儿成婚后,有一段时间,兰母曾每日都让甘采儿到跟前来,押着她学刺绣,磨她的躁性,也拘着她,不让她去骚扰甘采儿。

初时,甘采儿一心想讨好兰母,也曾尽心学过一段时间。

后来,兰母管束她越紧,老是阻着她去见甘采儿,再加上她实在不耐烦这些细致的活儿,反骨一生,便撂了绷子,再也不学了,气得兰母大病一场。

也就是这不到半年的苦练,让她有了一技之长,在生命最后的两年中,能赚些钱糊口。

刺绣,是前世甘采儿唯一会的技能。

绣庄,便是她今世选择开启新生的起点。

自从知道甘采儿要换书院后,兰母就催着他二人早日去旦州府。

甘采儿想着要去拜访的人,甘采儿惦记要去看绣庄。

于是,二人也就早早收拾好箱笼,驾着马车,带着下人,踏上去往旦州府的路,开启新生活。

前世,甘采儿在中举之前,就没离开过清水镇,甘采儿自然也没有在旦州府生活过。

此行将是与前世完全不同的经历,甘采儿不由既忐忑,又雀跃。

忐忑的是,前路全然未知。

雀跃的是,正是这份未知,代表前世的一切,都可以修正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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